”
顧小櫓不解:“他——讓你們帶了很多種子回來?”
李雷搖頭:“不算多,但是司令說了,這個村子裡一定得每戶都分一份。寧可少一些,也不能漏了誰。”
李雷說完走了。季槐風摸著下巴說:“老爺子厲害。你想想看,現在好點兒的莊稼種子是多貴重的東西?要是隻有我們一家有,保不準會不會有人打歪主意。可要是每個人都有點兒,那就不一樣了。”
顧小櫓鄙夷地說:“你自己愛幹壞事,淨把人往壞處想。你想啊,要是他把所有的種子都給我們了,我們能種得完嗎?還不如大家一起種呢。現在還是想想辦法怎麼開啟它吧——”
研究了半天之後,他們舉手表決,一致同意用暴力手段開啟它。季槐風用石頭敲著菜刀尖的一角從上面中部小心地鑿下去,終於給鑿出一個雞蛋大的洞來。季槐風手一歪,裡面就飛出來幾顆黃澄澄的東西。
顧小櫓撿起來:“這是——玉米?”
季槐風犯難了:“玉米要怎麼種……”
顧小櫓不確定地說:“應該就是——額——把它埋進土裡?”
季槐風不搖頭也不點頭,只是愣愣地說:“貌似——是吧?”
顧小櫓攤手:“所有的東西都是埋到土裡種的。”
季槐風把掉出來的種子小心地裝回去,“算了,明天上村裡問問,這村子裡幾百號人,我就不信一個會種的都沒有。”
顧小櫓盯著那個罐子,忽然笑了:“求老天顯靈吧!”季槐風:“顯什麼靈?”顧小櫓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嗎?最近我白天想什麼,晚上就會夢見什麼。你說神吧?說不定今天夜裡我就會夢到怎麼種玉米。”
季槐風笑著搖頭:“這麼神?你都夢見什麼了?”
顧小櫓看看左右,確定沒別人,才小聲說:“我夢見,我變成了一個蘑菇。”
季槐風:“……”
好吧,蘑菇總好過那些血淋淋的往事。
半夜顧小櫓醒了過來,氣喘吁吁。季槐風一向睡得警醒,立刻伸出手去給他揉胸口。聽他的呼吸不大對勁,故意笑問:“真的夢見種玉米了?累成這樣。”
顧小櫓繼續喘氣,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裡。
季槐風把他扳過來,整個揉進懷裡:“可憐的小蘑菇……是不是遇到大灰狼了呢……”
顧小櫓過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沒事,睡吧。”
嘴裡說沒事,卻把胳膊繞到了季槐風身後,死命地摟著。“我真夢到玉米地了呢,玉米一排一排的,長得很高,比人高多了,頂上還開著花。風一吹,那些花就嘩嘩地往下掉……”
夢裡的天是晴的。陽光被玉米的花和葉的影子打碎了,和風吹落的花一起灑在他肩上。他伏在一個人的背上。周圍似乎還有別人,他們在田壟間飛奔。
“不行的——他出太多血了——”後面有人說。
“沒時間了。要不——”另外一個人說,但是沒說“要不”怎麼樣。
“小櫓,別睡,小櫓,醒醒,別睡!不許睡,過了前面就沒事了——撐著點!”
顧小櫓微微抬起眼皮。陽光和田地的綠色交織在一起,織成一片濃豔的油畫。
“小櫓,睡吧。沒事,沒事了。”季槐風說。
“嗯……”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回到眼前的黑暗中。腿上又開始疼了起來。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幻覺。
但是這幻覺又無比地真實。他疼得不停地顫抖。
“我去放水。”他說著爬了起來。外面依舊很冷,季槐風匆匆忙忙地往他肩膀上披了一件衣服,“小心點,快回來。”
茅坑挖在屋後十幾步外,顧小櫓趿著鞋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季槐風才緩過一口氣來,就聽到顧小櫓一聲慘叫。
季槐風飛奔出去,只見顧小櫓趴在地上,看樣子是因為腳下打滑,摔了個狗啃泥。季槐風抱著他的腰把他拖了起來:“大哥我服了你了!這兒你都能摔著!”
顧小櫓抱歉地笑:“好像……出血了……”
這次傷的是手。他摔倒的時候手正好打在一個尖尖的木屑上。木屑刺進肉裡,釘子似的深深地扎進去。
季槐風把木屑從他手心拔出來的時候,心疼得嘴都歪了。顧小櫓反過來安慰他:“一點都不疼的。”季槐風用紗布用力地按住傷口給他止血:“不疼?改天你把胳膊摔斷了看你疼不疼!”
顧小櫓嘻嘻一笑,篤定地說:“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