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鴻沒料到她說走就走,只一愣間便見她已衣帶飄搖,行出老遠,也是鬼使神差,脫口便叫:“俠舞。”
蘇俠舞在陽光下回首,眉眼如畫。
魏若鴻卻又啞口無言,直到蘇俠舞露出不耐之色,才用極低的聲音道:“我開始說的那句,並不全是謊話。”
若不是蘇俠舞內力高深,耳力過人,根本聽不清這句話,此刻就算是聽清楚了,卻也並沒有立刻明白,只是秀眉微挑,等他繼續。
魏若鴻忽然有些結巴:“我是說,我想要……見楚王,既是為……了母后,也是為了能……讓你早一點回來,我知道你一定……會親自押送他的,我……”
他覺得自己漸漸語無倫次,只得乾笑兩聲,住了口。
蘇俠舞靜靜地望著他,良久,忽地展顏一笑,明麗直奪人心:“這麼說,是你多年不見,又皮癢了,所以思念我了,要不要……”她笑語如珠,逼近一步。
魏若鴻立刻一躍而起,連退個七八步,大叫道:“別過來。”
蘇俠舞在陽光下笑得花枝亂顫,揮揮手,便又漫然而去。
魏若鴻苦著臉望著那瀟瀟灑灑,帶著笑音一路遠去的身影,笨拙的揉著前胸後背。
唉,剛才動作太猛,牽動傷口了,這個女人,好幾年不見,手勁可是重得多了。
魏若鴻心中嘮嘮叨叨地埋怨著,費了好大功夫給自己理好頭髮、拍淨身上的灰塵和去掉粘了滿身的枝枝葉葉,這才慢騰騰走到王成身邊,仔細打量了他一會,然後低下頭,輕輕拍開王成的穴道。
王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看到魏若鴻的那一刻卻忽地一顫,猛地跳了起來。
魏若鴻笑道:“剛才好端端怎麼睡過去了?”
王成見他言笑無忌,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東張西望,也並不曾見到任何一個絕色美女,不覺一陣恍惚,難道剛才自己見到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幻夢?
魏若鴻失笑:“瞧什麼呢,看你這傻乎乎的樣子。”伸手就要拍拍他。
以前二人這樣的肢體接觸也不算什麼,可這次王成卻如受電擊,顫抖著連退四五步,臉色有些青白,望著魏若鴻,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能說什麼;想問什麼,卻又茫然找不到語句。
魏若鴻心中輕嘆,看來即使自己矇混過去,剛才所見的情形,也依舊在王成心中留下深深的印痕,就算他自己誤以為是夢境,也依舊無法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曾經的和睦安逸,曾經的輕鬆從容,終是再不復得。
傳說中,那個楚王可以讓身邊的人完全不在意他的身份,同他說笑打鬧,要做到這一點,楚王也付出了極大的耐心和努力吧,只是自己……
魏若鴻苦笑搖頭,自己只是想要尋一處可以輕鬆放下的地方,一個可以自然相對而並無企圖的人,卻不可能有楚王那樣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對抗那過於強大的世俗地位區別,為自己爭取製造親近之人啊!
這個世上,能永遠以平常心待他的,除了母后,或許,也就只有……
想到蘇俠舞,心中不覺一笑,然後,他的眼神就柔和下來了,聲音極平和地問:“王成,你有願望嗎?”
王成退疑了一下,這才低聲說:“我希望能安安穩穩過一生。”
他的願望如此卑微,早沒有了親人可以團聚,殘廢之身,再不能娶妻生子有個家。太監的身份,讓他沒有更多的前途理想可以去期盼,他的願望,不過是安安穩穩過一生。
魏若鴻定定看了他一會,然後輕輕笑:“王成,你是個老實人。”話音未落,忽又長長一嘆。
這一聲笑中嘆息,悠悠長長,似無極盡。
王成記得,最後一次看到那無名的少年的那一天,似乎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個極美的女子,說了些極不可思議的話,做了些極驚天動地的事。
在那以後,少年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而他,卻莫名其妙地,被連升了三級,當了首領太監,有了獨立的房子和小院子,身邊還有兩個聽他指揮的小太監。
只是,他的官職不小,許可權卻並不大,只管著宮中角落幾處廢園的灑掃清整罷了。
開始自有那跟紅頂白之人,見他忽然榮升,便在他身邊不斷出沒,時日一長,見他地位雖高,權力實低,並沒有什麼可以倚仗之處,便又漸漸散去了。
他的生活清清靜靜,雖處深宮之中,卻奇蹟也似的,並沒有陷入過任何是非之中,只是安逸地與廢園之間的花草樹木打交道,日子過得悠閒富足而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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