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芭蕉翠綠,偶爾傳來幾聲鳥啼,宮袖月正襟坐在窗邊,在他的面前擺放著一架古箏,修長手指在上面撥弄出幾個單調的音後,他便又抬頭看向窗外,滿目花木,不見一個人影。
他回到宮府已經三天了,其間不管是太女殿下還是她,都沒有來過。反倒是京城開始流傳出無雙公子被金鱗郡主搶親不過幾日又被拋棄的訊息,就連府裡的下人都在背後偷偷議論著。
拋棄麼?
宮袖月從袖中拿出那條已經有些皺起來的月白色髮帶,繞在指間輕捻把玩,他說過信她的,那麼便信她到最後一刻。
她曾在太女府對天下人宣誓說“今生今世只娶他一人”,她也曾深情款款地對他道“江山為聘”,說的人在意也好,不在意也罷,他卻當真了,那她如今又豈能食言?
山不來就我,我即去就山。
如果她不肯來宮府的話,他便回去郡主府,她若是惱了,他便受著,怎樣都好,唯獨的,她不能拋棄他,在毀了他的容顏又敗了他的名譽的情況下捨棄了他這個人。
“袖月,你要去哪裡?站住!”
看見宮袖月將髮帶收入袖中後抱起琴便向著門外走去,宮母連忙喊住了他,雖然隱隱已經猜到宮袖月這幾日的沉悶不言或許都是那金鱗郡主的緣故,但她還是不希望自家兒子嫁給那小郡主,更不希望宮袖月為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
“娘,您讓我離開吧。”
三日來,宮袖月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讓宮母放他回去郡主府,宮母氣得不禁朝著宮袖月揚起了手,但在看見那張俊熙的面容時手便停在了空中不住地顫抖著,稍微有些渾濁的雙眼倒是先有淚流了下來,她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啊,又怎麼捨得去打他?
“袖月,從小我便告訴你,皇家女子多薄情,你可以嫁入皇家,但絕不能愛上你未來的妻主,為何你就是不聽為孃的話呢?娘已經失去你舅舅了,不能再失去你了啊……”宮母聲音半啞,有著深深的無奈與痛苦。
她已年過半百,原本只盼著袖月嫁給那溫文儒雅的太女殿下為正夫,此後一生過得平平順順健健康康的也就好了,再不想那回京不過一日的小郡主怎麼就看上袖月了,還膽大妄為到殿前搶親。
若是這般也就罷了,她原本就不希望袖月嫁到皇宮裡去,可萬萬沒想到,向來對女子不屑一顧的袖月何時竟對那小郡主動了情。真真是個傻孩子,且不說那小郡主身份尊貴,有多少男子都想要貼上去,現在對他不過一時興趣又豈會長久?
而且戰場如狼虎,即便她被稱為風臨無往不勝的守護之劍,可萬一有個不慎受了重傷呢,更或者說是戰死了呢?難道袖月也要走他舅舅的老路麼……
提到舅舅,宮袖月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她很強,娘,若是她的話,她絕不會選擇捨棄孩兒的!”
宮袖月的話語中有著不容置疑的信任,倒是沒有否認他喜歡穀雨的這件事情。自舅舅死後,他便懼怕雷雨天氣,每當這種時候,獨自一人躲在家中也就過去了,否則的話他便會失去意識發狂起來,做出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可那天晚上,他並不在家中,所以他才不顧一切地想要回宮府,但一個人走在漆黑的街道上,四處雷霆,如劍刃劃開了天際,他才真正地感到害怕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上心頭,在那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會死。
那他也不要,一個人寂靜地死去。幸好這種時候,她來了,呼喚他的名字時都帶著膩人的溫柔,一夜的細心照料卻被他打了一巴掌,他以為她會生氣的,甚至可能會將那一巴掌打回來。
可只聽見她說:“你,若是想要回宮府的話,大可和我說一聲,我派人送你回去。”
到這種時候,她關心的,居然還是他的安危。
心中不自覺地放鬆了一口氣,像以前穀雨對他說過的一樣,說了一句“我們回去吧”,對,回去,有她的地方才是他的歸處,宮袖月這時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慶幸她沒有放棄他。
可沒想到,爹孃因為擔心他,在雷雨之後便急匆匆地趕來了郡主府,看到了那般不體面的場景以至於爹爹誤會了她欺凌於自己差點闖下大禍。
那十二名玄衣女子憑空出現,應該一直都在暗處保護著她吧,宮袖月可以想到如果當時穀雨沒有阻止的話,爹爹可能早在打她的那一剎那就會被殺死了,但穀雨還是選擇了受下那一巴掌,然後才慢慢解釋。
作為一方霸主,她手中鮮血無數,定然不會受此屈辱的,那她放過了爹爹,可不可以理解成是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