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宮袖月,這個名字是舅舅為我取的,袖中之月,他希望我這一生都被人妥善安置好。
可明月總是那般清冷孤寂地掛在夜空上,又怎麼會被人摘下來放入袖中呢?饒是舅舅博覽群書,竟也忘了這麼簡單的道理。
但即便如此,我也很喜歡舅舅,他知道這世間的很多事情,看過這世間的很多美景,溫柔而不羸弱,清高而不孤傲,舅舅彷彿就是我希望長大後所能夠成為的樣子,所以我也在儘可能地向著舅舅學習公子風範,舉手投足間都和他有些相似。
正當我以舅舅為目標向著前方的道路無畏前進時,卻突然得知舅舅居然為了那個偽善的女帝而獻出了心頭血的訊息,那一刻黑雲壓城電閃雷鳴,我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
宮氏一族自很久以前開始,家中男兒皆早逝,所以到現在人丁單薄,幼時我並不明白這是為何,也不曾細作研究,生死有命,改變不了的,故而在聽見府裡丫鬟在偷偷討論“袖月公子病秧子一樣的身體恐怕也是個短命鬼。”的時候,我也只是偷偷瞪了一眼她們而已。
我並非病秧子一樣的身子,只是我懶於出府應酬,便藉口臥病在床,想不到傳外去,我竟成為了短命鬼。只是我一向不在意毫無關係之人的閒言碎語,便也由著她們去了。
直到後來,舅舅奉旨嫁入皇宮時,他才對我說出了,宮氏一族最大的秘密還有那宛若被詛咒過一般的血脈。宮家男子的心頭血有奇效,可治百病百傷,可必須是宮家男子自願獻出才行,不若便會化為劇毒,銷魂蝕骨。但一旦獻出了心頭血,也將會日漸衰弱,不得好死。
這世間,若說有什麼能讓男子自願付出生命的,必然是深愛罷了。
此後,宮家男子便成為了眾多女人爭奪的物件,她們及極可能地裝出一副深情模樣只為了讓宮家男子愛上她們,心甘情願地在她們以後可能面臨喪命之境時獻出自己的心頭血,成為醫治她們的藥。
這,真的讓人感到很噁心。
送舅舅入宮的時候,我沒有說一句話,不知道該說什麼,恭喜嗎?可舅舅並不喜歡女帝,這場婚禮,何喜之有?保重嗎?聽上去又像是遙遠的離別,再也不會相見了一般。舅舅好似看出了我的焦鬱,在進入轎子的最後一刻,他對我說,他不會死的。他愛的人已經有了夫郎和女兒,他不需要再為任何人獻出心頭血了。
“舅舅我啊,可能會是宮氏族譜上第一個記錄長壽的男子。”
舅舅一句玩笑話,將我心中的鬱悶一掃而光,終於對著他展開一個笑容然後看著馬驕漸漸遠去,最後化成了一道極淡的影子消失在了眼前。
可就是對我說這些話的舅舅,他卻獨自地死在了冷宮之中,宮府只是收到噩耗一封,然後舉國哀喪。孃親說女帝遭受驕陽軍士兵暗殺,重傷不治正要嚥氣時喝下了舅舅的心頭血。身體康復後的女帝卻勃然大怒,將日漸衰弱的舅舅關入了冷宮之中,不許任何人探望。在幾日後,女帝終於想起她的皇君還在冷宮中時,過去一看已是涼屍一具。
孃親說這些話時,臉上陰沉得厲害,和著外面的天空一樣,暮雲沉沉透不出一絲光亮,但孃親會忍,在第二天的早朝上依舊對女帝俯首稱臣,可我……我卻忍不了,我一定會殺了女帝,為舅舅報仇。
我選擇了嫁給谷清雅,她尊為太女,嫁給她是最快奪勢的方法。京城中男子皆羨慕這十年來谷清雅對我的痴情不改,但我很討厭谷清雅這個人,不僅僅因為她是女帝的女兒,還因為她身上散發著一種和女帝簡直是一模一樣的氣息,善於偽裝自己,看似溫雅其實最為貪婪。
其實,谷清雅是怎樣的人都無所謂了,我看重的只是她的身份。這一生,我也不再祈盼能夠遇見一良人,能夠利用的我自然都用利用上,無論是這副身子還是心頭上流的血,我會用盡一切手段登上那最高的位置,然後君臨天下。
舅舅,你且看著,這個沒有你的國家如何一步步走向衰亡。
你且看著,包括女帝在內的皇族女子如何成為歷史車輪滾動下的塵埃,為她們所做的一切懺悔。
你且看著,我這一生都不會愛上一個人,更不會愛上皇族女子,宮氏一族的悲劇就此結束。
我穿著大紅喜服走上殿堂之前都在心裡默唸著這些,踏上階梯的步伐堅決,我將一切都想得很好,嫁給谷清雅之後,我便是太女正夫,首先要做的便是除去被稱為風臨之劍的金鱗郡主穀雨!穀雨雖說是馳騁沙場戰無不勝,但令人感到嘆息的是,她愚忠,和她的孃親一樣。
如此下來,總有一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