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說,我與她早已相識。
我不信,若我早已認識她,我如何就會忘記了?
穀雨又說,那是我三歲之前的事情了,我當然不會記得。還有的便是,我的孃親是死在她手中的。
穀雨在說這句話時秀氣的眉緊緊地顰在一起,隱隱透出擔憂之色,她是在害怕我會恨她嗎?……其實不然,對於那個我從未見過的母親還不如我對穀雨的感情來得深厚些。
我自小漂泊,最初的記憶就是與阿貓阿狗搶食時被撓出一身的傷痕,後來偶然認識了一些如我一般年紀大小的孩子,他們有時會從髒兮兮的衣兜裡掏出同樣髒兮兮的小半塊窩頭來給我吃,也是他們教會我跪在各種人流密集的路口處乞討。
那時的我大抵是對他們有所感謝的,最起碼我可以依靠乞討活下去了,雖說還是會時不時的餓著肚子。但若是遇見一個好心的過路人,隨手扔進裂了好幾條紋路的小破瓷碗裡的銅板,也夠我買好幾個大白麵饅頭了。
當然,我也會將白麵饅頭分給其他的孩子吃的,那時雖不懂知恩圖報是何種意思,總覺得別人對我好,我總該對別人也好些的。久而久之,也就熟悉了那些孩子的姓名。
“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
沒什麼可記的地方,都是按照年紀大小來排序的,他們從記事時就在這條街道上乞討了,一開始是分散開來的,後來是年紀最大的一個孩子將他們聚了起來,有規劃地乞討,效率上也高了很多。
若只是一個人的話,沒有名字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一旦有了同伴,叫不出名字的話就有些麻煩了,總不能喊人時都喊“那個短髮長得矮的……”,“那個眯眯眼……”之類的稱呼。
不得不說,小一已經在這街道上乞討多年了,較之其他人也機靈些,便由著他給其他孩子起名字,但小一自己也從未讀過書,唯一認識的就是數字,就只好以數字命名了,聽起來也算是順耳。
本來我加入了這個隊伍中,也該有個“小七”這樣的名字的,可就在小一喊我“小七”的時候,我想起來,我似乎是有名字的,隱隱約約,我聽見有人在喊我,清明。
“我不叫小七,我叫清明。”
“清明?聽上去是個新鮮的,咋寫的?”
小三是個活潑男孩,也頗為地好學,聽我這樣說就立即揚著灰撲撲的小臉問道。
“大概……這樣……”
見他這般,我撿起地上一根枯樹枝就著泥土鬆軟的地面上一筆一劃寫了出來,我也不記得我為何會寫這兩個字,大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人教過我吧?可又會是誰呢?想不起來了……
“唔哇!好難,那你還是叫小七好了,念著好聽!”
見我在寫字,小五也湊過小腦袋來看,只是在看見那一橫一豎複雜的筆畫時,就頭疼地叫出了聲,然後又笑嘻嘻地對著我說道,引得其他人也都點頭表示同意,年紀最小的一個女孩兒小八歡喜地上前抱住我胳膊。
“就喊小七哥了,大家都是這樣的名字,小七哥名字不一樣會很奇怪的。”
名字,這種東西,取出來其實很少是自己會用到的,都是別人為了區別才會需要,既然他們幾個都不喜歡清明這個名字的話,那也隨他們去好了。
就此,我被人喚作小七喚了好幾年,直到小六得了風寒的時候。
窮人是生不起病的,沒錢也就看不起大夫,吃不起藥,若是憋一憋過去了就還算是好的,若是過不去就只能聽天由命。小六的風寒來得迅猛,夜裡就發起了高燒,直到黎明也沒有轉好,迷迷糊糊說了好多話,其中一句話便是“我不想死……”。
也對,這世間,誰又是想死的呢?
小一嘆了一口氣,伸手探了探小六的額際,即便將僅有的破被褥都蓋在小六身上了,他還是遍體發寒,發著虛汗,唯獨額間炙熱得有些嚇人。若是吃不著藥的話,怕是挨不過幾日了,小一黑著臉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了他一人在屋子裡照顧小六。
我知他是怕我們都被傳染上風寒了才趕我們出來的,小一那會兒也不過是半大少年,即便心上擔憂著小六,他也不能表現出半點,若連他都慌了,這個乞丐小團體恐怕也就沒了。
“小一在照顧小六,我們就去乞討吧,說不定能夠多討些錢給他買些藥呢。”
小二拉了我們幾人一起偷偷商議著。
“藥可貴著呢,除非……偷!”小三抬眸慎重地看了我們一眼,他話語裡的意思已經明瞭,這麼多年,大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