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羅布泊的晨曦中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依舊騎在駱駝的背上,駱駝正帶著我緩緩前行。我有些困惑,我在哪裡?我的渾身上下都幾乎已經散了架,而且飢渴難當,只有清晨升起的緩緩的荒原紅日灑在我的身上,讓我有了些生氣。
但是,我的駱駝並不是自己在走,而是有人牽著它。我直起了身子,看著那個牽著我的駱駝前進的人,從背影來看,那是一個女子,雖然身段被她那毛皮的衣服裹住了,但那一頭烏黑結辮的長髮讓我確信了她的性別。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到她的手背抓著駱駝的韁繩,她的手在初升的陽光照耀下發出金色的光澤,幾乎刺痛了我的眼睛。她快步地帶著駱駝向前走著,在太陽照耀的荒原中,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我甚至懷疑我所見的只是海市蜃樓,但這確實是事實。她是誰?
從她的服飾來看,應該是當地的居民,我立刻在自己的腦子裡搜尋著這些天剛學會的幾句維吾爾語。雖然我學過不少古代早已消亡的語言,這些語言曾在這塊土地上各自流行過許多歲月,但是我卻不會說這裡目前所說的語言,實在是一種諷刺。我終於想出了一句維吾爾語,那是一句問候語,大意是早上好。我大聲地向她喊了一句。
她停了下來,然後緩緩地回過頭來。天哪,她的眼睛,我看見她的眼睛是如此美麗,就像這古老的西域文明。她的臉逆著光,但我依然可以感覺出她的面板一定很白,她有高高的鼻樑和薄而微翹的嘴唇,下巴的線條卻非常柔和,不像有的維吾爾婦女下巴圓圓地突起。她的年紀看上去最多隻有二十出頭,她的一隻手依舊牽著韁繩,另一隻手垂著,默默地看著我,她的眼睛裡埋藏著的東西讓我感到了某種不安,我真沒想到在這羅布泊的深處還會有這樣美麗的女子。
她忽然說話了:“你終於醒了。”
我萬萬沒有想到,她說的居然是漢語,而且是相當標準的普通話。她的聲音柔和而清脆,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我驚訝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繼續說:“你一定迷路了吧,剛才我發現你倒在駱駝身上睡著了,所以牽著駱駝把你帶到我家裡去。”
“你救了我,謝謝。你家在哪兒?”我回答。
“就在前面。”她用手指著前方,我似乎隱隱約約地看見了什麼,但太遠了實在看不清。
我點了點頭,她忽然對我微笑著,我也有些機械地笑了笑。我忽然意識到自己作為一個男人騎在駱駝上,卻叫一個年輕的女子為我牽著駱駝,這實在太說不過去了。我想要跳下來,卻動彈不得,因為我的雙腿已經麻木了。
“你要下來嗎?不用了,你一定很累,還是騎在駱駝上吧。”她回過頭,繼續牽著駱駝向前而去。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瑪雅,寫成漢字就是馬加上王字旁,文雅的雅。你呢?”她邊走邊說。
瑪雅?我在心裡默默地念了念這個奇怪的名字,如果寫成西語應該是MAJA,好像確實有這個名字的,而且,中美洲古文明翻譯成漢字也是這個寫法,我顧不得多想,如實地回答她:“你好,瑪雅。我的名字叫白正秋,是考古隊員,昨天我們在進行一次考古發掘以後遭遇了沙暴,我掉了隊,就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這裡。”
“你是考古的?就是來羅布泊挖墓的吧?”她皺起了眉頭問我。
“我們是來保護文物的,不是來破壞文物的,可不是簡單的挖墓。”我想糾正她的說法。
………鵲橋仙
回覆'91':“就像許多年前來到我們這裡的歐洲人?”
我吃了一驚,她居然知道斯文·赫定與斯坦因,也許是當地人流傳下來的。我立刻回答:“不,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在掠奪,我們是在保護。”
瑪雅依舊搖了搖頭,但她又笑了笑說:“別說話了,你一定很口渴吧。”她從衣服裡取出了一個羊皮的水袋,塞到了我的手裡,輕輕地說:“喝吧。”
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許這是因為荒漠中的居民長期處於孤獨之中所養成的好客的傳統吧,在荒漠中如此珍貴的水,居然可以隨隨便便給一個陌生人喝,也許只有漢人才是最自私的。我充滿感激地擰開了水袋的蓋子,水袋裡的水很滿,我輕輕地抿了一口,潤了潤我乾裂的嘴唇,我原以為這荒漠中的水應該是鹹澀的,卻沒想到這水居然是如此甘甜清洌。我又喝了一口,水緩緩地透過了我的咽喉,進入了體內,就像是雨水澆在了久旱的田野中,我發誓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喝到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