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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水跑進他的耳朵、鼻孔、嘴巴,淹沒他所有能呼吸的器官。

娘……象牙色的小拳頭死命掙扎,在水裡捲起沙浪。

睜大的眼從碧色的水底看見逐漸壓下的晴空,還有……還有那個要他命的女人,披頭散髮下猙獰蒼白的臉龐。

他灌水的耳朵斷斷續續聽到她低喃著,“去死……去死!死了最好……你這惡鬼。”

驚虹從頭到尾握緊的手抽搐了下,便慢慢的鬆開。

海水很鹹。

他小小的臉從蒼白變成紫色,再從紫色漸漸轉黑,無力的眼瞼覆蓋下來,不再掙扎的手腳被海水的浮力託著往上飄。

他娘要他死,那,他就死了吧

一道宛如孤雁的黑色人影躍下十二層樓高的藏寶塔,沒有驚動任何機關、守衛,就像浮雲飄掠,消失得十分迅速。

原來應該直接落地的人影倏地半空折身,翩翩降落在廂房斑駁的屋瓦,如貓一般輕巧的腳步詭異的在瓦片上奔走,一點聲音都沒有。

穿過曲折縱橫的屋頂,他來到整個步宅最少人出入的地方,一方幽靜的院落。

他一躍而下,雙足掉進一圈圈正在覓食的鴿子群裡。

咕嚕咕嚕,鴿子夾著翅膀,啄得好不快意。

“噓噓……噓,你們小聲些,若讓花花知道,她會罵人喔。”稍嫌中氣不足的女聲響起,她一身素衣白裙,密密的灑著飼料,細細叮嚀每一隻飛下來覓食的鴿子,跟它們交情匪淺似的她絲毫沒有發現有人闖入。

“她要是知道我偷跑出來的話,又要囉唆個不停,她一囉唆我耳朵就癢,耳朵一癢心口就會不舒服,心口不舒服就會昏倒,到時只能躺在床上,你們就沒食物吃嘍。”一口氣說不來那麼多話,她分了好幾回才把意思表達清楚。

鴿子咕嚕咕嚕的叫,還有幾隻跳到她的肩膀上。

“我就知道你們乖,最聽我的話了。”

她笑得開懷,是那種完全滿足,燦爛的眯了眼的笑容,但是,立即又壓抑的閉嘴,怕被人發覺的心虛。

亂驚虹知道她。

藥罐子,步家出了名的病西施。

一年有十一個月都躺在床上,據說命不長了。

她在這裡阻了他的路,但,不要緊。

他以極快的手法撤去面罩、勁裝。

一個將死之人不乖乖躺在床上等死,還冒著大中午跑出來,很有冒險犯難的精神嘛。

亂驚虹才剛這麼想,步弭愁馬上不靈光,前半晌還歡笑可人,不到片刻便晃了晃,比柳樹還單薄的身子像泥人化了似的蹲了下來,把飽餐的鴿子嚇飛起來。

“別……跑,我只是有點累而已。”她眨眨眼,視線卻越加模糊。不要這樣啊,她還想多吹一下風。

風吹在身上,很舒服的。

不過,她的身子卻不肯配合。

不明白髮生什麼事的鴿子啄呀詠的,啄上了亂驚虹的鞋面。

他一抬腳,鴿子立刻被驚得四處逃飛。

步弭愁抬起量眩的眼,這一揚頭,與跟大樹一樣的亂驚虹做了正面的接觸。

她覺得頭更昏、更無力了。

好寬闊的黑影,遮去半天的亮光。

“你來接我了嗎?”死神?

她對著亂驚虹喃喃詢問。想看清這一片黑暗,但他的臉卻怎麼都看不清楚。

走是不走?他遲疑不定。

他不想跟誰有所牽扯,不過,步亭雪把這個病西施當掌上明珠驕寵著,或許,他能從她身上採出些他想知道的訊息。

久久等不到他回應的步弭愁抵擋不住四周一直蒸發上來的熱氣,弱不禁風的身子軟軟的倒下——

亂驚虹及時上前,不是很情願的把她抱在懷裡,他發現她很輕,真的很輕,羽毛都比她重。

這張飯票看起來不是很有用處。

亂驚虹吹開散落在她臉龐上的長髮,瞧見一彎新月的花鈿貼著她潔白的額頭,她眉如細柳,睫毛長而翹,嘴唇雖然蒼白唇型卻十分好看,生得一副好看的容貌,可他覺得她的靈魂似乎極為不安,就算昏厥,雙唇仍然蠕動個不停,似在囈語著什麼。

步弭愁昏沉得厲害,她覺得茫茫白霧總是無所不在的纏繞著她,霧裡,伸手不見五指,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已是透明的,跟謎樣的霧混成一體。

她在飛嗎?往常發病的身子總是沉重得像掉進萬丈深谷,這回,居然有好聞的氣味讓她心悸的胸口安定下來。

亂驚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