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沒動。大帥果然稍後又道:“叫他來。”
大帥的傳喚從走廊裡次第的傳來。天已經擦黑,壁燈亮了起來,在暮色中反而泛起一層昏昏的浮光。在這樣的走廊裡穿行,往往讓人覺得像是走向某個儀式,某個……燈火明亮的前臺。大帥書房裡的吊燈用磨砂玻璃做成一支支蠟燭的模樣,裡面安了百支光的電燈,可不就像是光源的所在麼?關小樓向著光走了進去。穿著保安隊的制服,英挺的軍裝在他身上,忽然間就顯得不平整起來。他微微地敞著領口,又沒帶軍帽,頭髮也不曾修成軍人式樣,前額的一縷長劉海隨著走動會滑到他額頭前,他再抿上去。他站定了看大帥。今天他沒有笑,也沒有恍惚。他向來有點駝背,此時卻站得很直,睜大了眼睛。臉頰泛起紅潤,鼻翼微微鼓著,似乎某種亢奮勁兒從頭到腳讓他挺拔起來了。
馬欣宜倒先微笑了。
“殺了那麼多人,不累嗎?”
關小樓逞強地說:“過得去。”
大帥道:“聽楊隊長說,你學得很快。黃萬全的事兒辦得利落,有你一份功勞。”
關小樓下頜略略一揚,有些疲憊又有些自豪的模樣:“大帥誇獎了。”
大帥點點頭,把他通身打量了一遍。他也就站在那兒任大帥看,不說話也不動地方。大帥忖度著,他怕是還沒有從那緊張勁兒裡恢復過來吧。經歷了這一番血洗,他整個人與剛來時又不同。他變得更幹練,也更銳利,更像是一柄細瘦的刀……只是好似還不清楚要指向誰的咽喉。
可他真正出手時卻毫不含糊。楊雄這麼說。可總要透過楊雄才知道這個人的動向……這並不是馬欣宜的初衷。
關小樓這是第二次進大帥的書房。上次來去匆匆,他又只盯著大帥的脊背,沒有別的印象。如今大帥不說話的間隙,他可以從容打量了。書桌上貼著閃閃的螺鈿,放著筆架,硯臺,還有香爐,嫋嫋的煙氣散出來。桌上攤著一本線裝書,上面的字他認不全。遼之創病也……第廿十七……山河……這時候大帥又開口了。
“你怎麼不穿學生裝了?”
“都是血,沒法穿。”關小樓想著當時的情景,不由得癟了癟嘴唇。
大帥站起身來,指了指角落裡一樣物事——儲德全剛才拎進來的一箇舊行李箱:“從黃萬全那裡搜出來的。是你的?”
“是我的。”關小樓睜大了眼睛。看樣子他是驚喜的,可又有些酸楚,像是見到一個不欲相認的故人:“我以為找不回來了。我以為丟了。”
大帥走過去,拎起來掂量掂量:“輕得很。”
關小樓跟過去,想要接過行李箱。這時候大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手把箱子遞給他,卻沒有放開他的肩。這姿勢既不像是語重心長,又不像是有所託付。大帥的語氣卻很平常:“衣服髒了沒關係。回頭我讓他們,給你做新的。”說到後來,那語調幾乎是溫柔的,流露著殷殷的保護欲,像說的不是衣服,而是他這個人。關小樓感到大帥的手指隔著制服在他鎖骨上一捻,這才放了下來。大帥微笑道:“去吧。”
關小樓走出來的時候想,自己好像沒有道謝。
但是他和大帥……他和馬欣宜之間,已經不是一句謝謝或者報恩能完事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0 章
10
這件事……這個人他耽擱不得了。
馬欣宜就是從訓練場回來路過副官室的時候下了決心的。
看到關小樓和楊雄親熱地說笑……這在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過去他不是不曾認真地注意過,只是不知道該得出什麼結論。有時候就是在訓練場邊上,看見關小樓跟楊雄說著話,肩膀靠著肩膀,兩個人影子背對著藍天白雲。話說到一半關小樓的臉就朝另一個方向揚了起來,眯著眼睛挑著眉頭,不知道是因為太陽太大了,還是因為在看遠處,臉色比平時更加孩子氣。可也不是看什麼具體的人。也不像普通的心不在焉。其實……那樣子有點像在等什麼人吧。他總禁不住想起最初關小樓還沒來這裡時手下人拍的那些跟蹤照片,背景是旅館門口或者火車站……可是不是他的錯覺?
這個人養了這些時日,卻沒有更多的把握感。總覺得像是暫時停留,隨時要飛走。
他知道關小樓等的應該不是他。但是對方看到自己分明表情就變了……本來就輕飄飄的人,好像更加輕飄飄起來,這讓他更加茫然。
這次的情景又不太一樣。一步入走廊,他就先聽到響亮的笑聲——根本不用親眼看見,他就能想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