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宜沒有做聲,臉色一如往日般的嚴峻,靜靜地喝著茶,並不看幾位姨娘一眼。文姨娘就越發的顯得不安起來。
十一娘不動聲色地和姨娘們寒喧了兩句,端了茶。然後看見文姨娘鬆了一口氣似的,神色緩和了不少,曲膝行禮退了下去。
第二天,十一娘帶著孩子們去了弓弦衚衕。
錢明夫妻還沒有到。
羅四奶奶穿著大紅底一年景的通袖襖兒,笑盈盈地把他們迎了進去。 王澤和十二孃已經到了。一個穿著寶藍色的杭綢袍子,氣度沉穩;一個穿了大紅牡丹穿花的個襖,俏麗可人。一前一後地站著,金童玉女般的賞心悅目。
十一娘不由暗暗點頭。
十二孃則紅著臉上前給她行了禮。
那邊羅四奶奶已見薦孩子們喊“四舅舅”、“十二姑父”。
給的紅包,得的得紅包,大人、小孩子都喜氣洋詳。只是羅振聲,在徐令宜面前有些唯唯諾諾,算是小小的不足之處。還好有小小的英娘,活潑又可愛,笑語如珠地和徐嗣諄、徐嗣誡說著話,徐令宜看著也不由露出幾份歡欣的笑容來,逗了她問:“夾竹挑和石榴花一樣,那什麼花和玉簪花一樣?”
英娘理直氣壯地道:“當然是白鶴花啊!”
白鶴花是玉簪花的別稱。
徐令宜大笑,王澤也笑容滿面。
羅振聲卻覺得丟臉,脹紅了臉訓斥英娘:“胡說八道些什麼?是誰告訴你的?白鶴花就是玉簪花。”
英娘就有些怯生生地躲到了羅四奶奶的身後。
“小孩子,能知道這些就很不錯了!”徐令宜好像很喜歡英娘,笑著為她解圍,又道,“這點到像她十一姑母,都喜歡花花草草的。”然後對英娘說,“我們家有個大暖房,種著很多花。到時候去我們家玩去!”
英娘看了父親一眼,不敢做聲。
羅四奶奶就瞪了羅振聲一眼,笑道:“等過些日子,謹哥兒百日禮、誡哥兒的生辰,我們少不得要去熱鬧熱鬧的。”
徐嗣誡聽到羅四奶奶提到他的生辰,就小聲對一旁的徐嗣諄道:“我是三月初三生的哦!”很是得意的樣子。
大人在說話。徐嗣諄就小聲示意徐嗣誡別做聲。
羅四奶奶見孩子們拘謹,笑道:“怎麼五姑爺和五姑奶奶還沒有來?我做了拿手的水晶肚片想請大家嚐嚐我的攢盒做得如何呢!”
盛大的節日裡吃攢盒,是江南的習俗。
大紅描金的匣子,黑漆的裡子,橫豎擺成十二格,裝上各式各樣的下佐個菜,然後配著麵條,算是早膳。
京裡也有專司江南菜的館子,大家並不陌生。等著錢明兩口子的時候,大家的話題就轉到江南菜和燕京菜的不同上來。
徐令宜是見多識廣的,王澤是謹言慎行,羅振聲對著徐令宜是膽怯心虛的,平時話最少的徐令宜反而成了話題的中心。
十一娘看著不由好笑。錢明和五娘帶著鑫哥終於來了。
錢明穿了件殷紅底五幅捧壽團花的繭綢袍子,看上去如住昔一樣溫文爾雅,金哥穿著大紅底葫蘆紋小襖,和往常一樣好動,進門就拉了英孃的手,只有五娘,雖然穿了件大紅底萬字不斷頭紋的褙子,戴了赤金的滿地嬌分心,簪子, 臉色卻顯得有些灰敗。看見十一孃的時候,表情也有些訕訕然。
看樣子,錢明可能是“說”了她的!
十一娘和羅四奶奶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笑著上前和五娘行了禮。
十二孃卻是有些不好意思,行過禮後挽了五孃的胳膊:“五姐這滿池嬌的分心可真漂亮。不知道是請哪家的師傅打的?我瞧著怎麼也有個五、六兩的樣子!”
“什麼五、六兩。”五娘看十二孃的目光有些不屑,“就是空心的,五、六兩也打不出這樣大的滿池嬌分心來——一共去了十二兩。”
“我就說,怎麼這麼漂亮!”十二孃小心翼翼地奉承著五娘,“我剛嫁到燕京來,抒麼也不懂。不像五姐,在燕京住的久,哪家的尺頭花色多,哪家的鞋子做得好……這些居家過日子的事,以後五姐可要多指點指點我!”
五娘聽著嘴角微翕,正要說什麼,那邊正在給幾個孩子派紅包的錢明已投過來一道凌厲的目光。五娘抿了抿嘴,甩開十二孃的手臂,去牽了鑫哥的手:“”…怎麼也不知道給哥哥們行個禮!”
羅四奶奶就拉了拉十一孃的衣袖,悄聲耳語:“我們家姑奶奶.可一個比一個聰明。”
十一娘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