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或者說呼吸呼吸這熱乎乎的人氣兒。
李剛常常有這種感覺,只要一走到大街上,就沒有人再格外注意他,只要一走到菜市場聽到小販們親切的叫賣聲,他便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那種舒服的感覺就像挑夫放下肩上的重擔吹風擦汗,就像學生走出課堂跑到操場上撒野,甚至就像囚犯走出監獄獲得自由一樣。他明白自己雖然身居要職,原本是個普通人,身體裡流淌的是農民的血,賤命,永遠不是貴族。有人說養出來一個貴族,需要三代人努力,別人信不信,反正他信。於是,沒有人能夠想到他這種感覺,也沒有人能夠理解他這種感覺。同時,他也不需要也不喜歡人們理解他和了解他,相反,他喜歡人們一直猜不透他。
作為一個領導幹部,特別是一個單位的一把手就應該這樣,別人想什麼他都得知道,他自己想什麼最好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這時候是傍晚,初秋的風已經有了些許涼意,雖然是微微吹來卻能夠絲絲縷縷地拂在身上,輕輕地把一霧霧的清爽往心裡沁。反正路又不遠,從檢察院走到家也就兩公里,李剛就不緊不慢地晃悠著,享受著步行給他帶來的世俗的歡樂和愜意。他一邊走一邊看著街上的風景,親眼看著這個城市由貧窮走向繁榮,由破舊變成花園一樣,常常由衷地感動起來。人要知足啊,大河市雖然問題成堆,雖然困難重重,人們的生活確實是好起來了。人要知足啊,雖然官場如同戰場,雖然前後左右是是非非一直圍困著你,畢竟自己從一個普通的山裡娃子走到現在一個城市檢察長的崗位上,確實應該感謝組織上的培養和同志們的擁護呀。
●【情人和煤氣罐(3)】ǎ�|ǎ�|ǎ�|ǎ�|ǎ�|ǎ�|ǎ�|ǎ�|ǎ�|ǎ�|
錢鍾書說婚姻像圍城,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裡的人想衝出來。李剛經常對自己說,其實官場也是“圍城”,城外的人想衝進來,城內的人有時候也想衝出去。但只是“有時候”……
李剛有自言自語的習慣。這種習慣是他進入官場以後慢慢養起來的,開始是每當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為了自省,他喜歡諷刺、嘲笑和挖苦自己,後來就養成了自言自語的毛病。這個毛病有個特點,那就是自己對自己完完全全地說實話。反正聲音又不高,嘴裡嘟嘟囔囔,就是別人偶然聽到一音半字也不明白他說的是啥。反正是自己對自己說,又沒有必要裝孫子說假話。一直到有一天他才忽然意識到他為什麼喜歡自言自語,那是因為他整天在他人面前說大話說官話說假話說空話說屁話,如果他自己不再對他自己說說實話,他是害怕有一天他真的不會再說實話了!
就像坐車,在我們的社會里,一個普通人想坐小車特別是想坐公車,並且是坐自己擁有的專車,並不是很容易的。但是,等到他自己真正擁有了自己的專車,他才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上班車接下班車送,開會出差自然坐車,後來他慢慢發現自己竟然有大部分時間生活在汽車裡,基本上已經成了汽車的囚徒。如果他自己再不想辦法創造條件走走路,只怕有一天他真的連路都不會走了。於是,等到他當了檢察長以後,他就給自己規定能夠步行的決不坐車。不僅上下班,就是出門辦事兒,特別是辦私事兒,只要路程不太遠,他都堅持步行。另外,凡是星期天,只要能夠閒下來,他每天早上就出發步行走出城市,一直走到郊外的山坡上,然後再走回來。他計算過這一來一回可能是三十公里。剛開始的時候這三十公里走下來還真是有些累,後來越走越輕鬆,就走出精神來了。再後來就走出了經驗,作為一個領導幹部經常步行和經常混入世俗之中,遠離官場把自己混成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就像經常洗澡就像經常透氣一樣,不但能夠輕鬆輕鬆忘掉許多官場的煩惱,而且能夠使自己永遠保持一種清醒。
其實看透了,婚姻和官場確實有著同樣的道理。李剛自言自語說,城外的人想衝進來是一層意思,而城內的人想衝出去是另一層意思。都是真實的。但是,不要忘記了,那就是從城內走出城外是玩兒,玩玩兒還想再走回來,而且還得再走回來。
味道在這裡啊!
極端在哪裡?在法律之外,在遊戲規則之外。
婚姻和官場,如果能進能退,進退自如,那才是人生理想的境界啊。所以,什麼是理想?什麼是境界?那就是不可能到達的一個夢想的遠方……
就這樣悠著晃著,李剛走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下來。檢察院家屬院裡已經塞滿了車。不見了跑來跑去的孩子,也沒了坐著說閒話的老人。院裡的路燈亮起來。晚風吹來,各家各戶燒菜的香味紛紛溢位窗外,在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