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萬仞,將相王侯。
且視天下,誰主風流。
淡淡胭脂暗暗香
“如今,你就是雲都閨閣裡那塊最讓人垂涎的~”允之低沉婉轉的聲調在我腦中迴響,“肥肉。”
“妹妹。”身體被猛地一晃,這才從思緒中驚醒。“嗯?”愣愣地看著一臉困惑的嫂子。
“從上車起,就一直在發愣。”夏日燦爛的陽光透過淡色的布簾,為嫂嫂籠上了一層半明半暗的微色,“妹妹見多識廣,可能會覺對這閨閣閒聚有想法。”我匆匆地搖了搖頭,剛要開口,唇瓣卻被嫂嫂點住,“請聽我說,這婉約社的社主沅婉夫人本是平南王凌況的愛妾,這位夫人可是個八面玲瓏、巧手通天的奇女子。”她壓低嗓音,耳語道,“宮闈秘傳她和當今王上也曾有情。”
詫異地看了看嫂嫂,她不是愛道人長短的女子,怎麼?
“妹妹不必疑惑。”她肅肅地看了我一眼,“我說這些話,只是想告訴妹妹,此次閒聚並不是團扇撲蝶、繡花弄線那麼簡單的。”嫂嫂輕攏眉頭,一字一句地說道:“閨閣,亦是戰場。”
微斂容,心中震震。馬車漸漸停穩,簾外傳來一個穩重的女聲:“夫人、小姐,平南王府到了。”
布簾撩起,耀眼的陽光直直地灑在我們身上,嫂嫂對我微微一笑,搭著侍女引章的手,慢慢走下車。
“小姐!”雀兒站在車下,也學著樣兒,笑眯眯地向我伸出手臂。淡淡一瞥,提著裙角,徑直下車。抬頭望了望精美的匾額,揚眉而笑:我來了。
“伏波將軍夫人、胞妹到!”長長的唱和,伴著我們在高門深院裡一路前行。穿過抱廈長廊,嬌言軟玉漸近,眼前豁然開朗。竹影橫斜繞碧水,茉莉沁魂藕冰涼。荷葉羅裙豔滿庭,淡淡胭脂暗暗香。
好一處風流所在,待近了,只見奼紫嫣紅之中,一位風韻美人半倚在矮塌上,眼明正似琉璃瓶,瞳仁盪漾橫波清。
“伏波將軍夫人、胞妹到~”
聲音迴盪在這片人間仙境之上,生生地打破了融融的和諧。歡笑聲戛然而止,投注於身的目光或是尖銳、或是虛軟,一庭女子的表情或是驚訝、或是探詢。感覺到數道異樣的打量,我轉眸望去。冷冷的,是身著淡藍冰絲紗衣的削肩細腰美人,弱骨纖形,閉月羞花。清冷冷的一雙杏眼,似嘲似諷。揚起燦爛的微笑,直直看去,微微頷首,她愣了一下,低下眼,頷首回禮。再來,暖暖的,荷塘藕榭邊遙立一位粉衣美人,雪臂輕搖小團扇,一寸秋波,千斛明珠眸。她笑容溫煦,神色淡然,一頷首,頭上的釵封微微顫動。含笑屈膝,回禮示意。最後那道不甚明朗的,來自矮塌上的那位麗人,她美眸暗轉,讓人看不清真意。
嫂嫂輕移蓮步,半擋在我身前,施施行禮:“妾身攜小妹前來叨擾,多謝沅婉夫人發帖相邀。”慢慢傾身,不急不徐地屈膝。
“韓夫人不必客氣。”榻上美人正了正身子,直直地看向我,身後的侍女不聲不響地為她挽起髮髻,“韓小姐不必拘束,這婉約社也就是為足不出戶的官家女子另闢幽所,讓夫人小姐們撒開手腳恣意玩笑。所以啊,隨意,隨意便是。”
“哎呀,夫人說的真好。”旁邊一個闊嘴婦人應和道,“淡儂啊,你也真會藏!”她一臉嗔怨,急急走來,“這麼標緻的妹子,到今天才帶出來給我們認識。”說著熱情地拉著我的手,塌角眼一番逡巡,“嘖嘖嘖,你們瞧瞧,淡白梨花面,明眸善睞,瑰姿豔儀啊。”艱難地扯動嘴角,試圖緩容以對。“我說,將軍是不是因為捨不得妹妹早早嫁人,才將妹妹一直藏在老家啊。”
此言一處,眾婦人紛紛符合,眾小姐低頭而笑,先前的冷然和敵意竟轉瞬消失。原來,臉皮不過是一張假面具。
“吳夫人,你就別再調笑我家妹妹了。”嫂嫂衝闊嘴婦人微微一笑,並沒有過分親熱,“卿卿初來乍到的,還生著呢。”她不露痕跡地將我的手奪過,拉到身邊,“再說,我家將軍也並不是掖著藏著,只是妹妹打小就身體不好,對水土敏感的很。”假裝羞澀,靜靜而立,“不過,過了夏天妹妹就要十六了,再怎麼也不能誤瞭如花時候,這才將妹妹接到雲都來的。”
“噢~”“那韓小姐的病~”不知是誰插了句嘴,引得眾人凝神靜聽,有些面淺的甚至還浮出了一絲興奮之色。
嫂嫂回視一週,似笑非笑地啟唇:“無礙。”
耳朵微動,蒐集來一陣隱隱的嘆息。不禁暗笑,原來是人心之間的暗戰、不見血的沙場。
“好了,這話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