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未盡定被判入第六殿枉死城。”掌中墨蓮含霧綻放,幽然搖動的蓮蕊上乍現詭魅光影,“將受何等酷刑,你自己看看吧。”
點墨深淺,寒香濃淡,漂風的蓮瓣塑出冥暗的地府之城。
那條九曲環城的血色忘川上,祈福蓮燈零星搖曳,重複著千年前的祈願……
……
雖非絲竹,水亦有音, 赤江的支流穿過石間罅隙,發出近乎嗚咽的哀聲,河邊走著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
晚歸的老李頭迷迷瞪瞪地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嗯?沒了?他訕訕撇嘴,將空葫蘆掛回腰間。
青嵐被無月之夜染成了黛色,煙燻繚繞般地隱現於望川兩岸。清涼的水氣瀰漫在夏夜,打溼了南來的風。哼著小曲,老李頭愜意地向前走著。山平水遠蒼茫處,幾間矮房還亮著依稀燈火,老頭心情頗好地眯起了眼。
他家老婆子還在等門啊,真難得。
“魚不離水喲,花不離陽,望川的巧姑看上打漁的郎。”老李頭推開半掩的家門,沉聲轉調唱起了花腔,“魚戀魚來蝦戀蝦,龍王不找鱉親家。老歸老來惡歸惡,心腸就屬她最熱。老婆子,我回來了!”
他站在院中等著,等著他家婆娘怒氣衝衝地跑出來揪住他的耳朵,然後再送上一碗溫溫的豆芽湯。
嘖,來了!
“老頭子!”
哎?表情不對呀,老李頭偷瞥一眼。
“快去請劉大夫來!”李家阿婆向院中潑了一盆水,濺起的水珠略帶血腥味。
不用豆芽湯這酒氣就完全醒了,老李頭焦急地拽住自家婆娘:“老太婆你怎麼了?”
“哎呀,不是我。”阿婆將老頭推出院門,揮手叮嚀道,“快去,快去,就算硬拖也要把劉大夫拖來!”
不是她能是誰?老李頭心中像是燃起了一把火,佝僂著身子飛一般地向遠處跑去……
山不動,水微響,夜風掠過浦邊的葦草,輕輕懶懶地吹著。
“鬆手,鬆手。”矮房外一名短鬚男子甩動著衣袖,一臉厭惡地扒開老李頭緊拽不放的雙手,“李葫蘆我可告訴你,出夜的診資可不便宜,你若拿不出個一二兩來我是斷不會進去的。”
“劉大夫,您行行好。”老李垮著臉不住乞求著,“先進去給瞧瞧,這錢我定會還的,人命關天您不能不管啊。”
“哼,沒錢還敢把老子從床上叫起來!”劉大夫冷叱一聲,舉步便走。
正此時,一道銀光從穿過紙窗,猛地擊中劉大夫的右臂。
“哎喲!”他吃痛地叫著,掛在肩上的醫箱瞬間落地。
“東西留下。”門簾後傳來寒徹入骨的男聲,驚得老李頭愣在原地。
劉大夫剛要回頭理論,忽見腳邊滾著一枚玉扣,碧色潤澤一看就是上品。也顧不得疼,他喜笑顏開地彎腰拾起,就聽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滾。”
那平靜的語調帶著隱隱殺意,在幽暗的夜裡無限延展,顫顫地握緊玉扣,劉大夫見鬼般的推門狂奔。
老李頭拎起地上的箱子,步步生疑,悄然掀開門上布簾。
屋裡點著數支蠟燭,滑落的燭淚讓老李一陣肉痛,這個死婆娘,平時他想點上一根她都捨不得,現在倒對別的男人這麼大方。
他甩下行醫箱剛要發作,就見燈火闌珊處一抹月白偏坐在床緣上,身後隱隱露出幾縷青絲。美麗的髮色輕滑地映入雙眼,竟讓他一時忘了質問,好想看清那頭黑髮的主人。正探著頭,忽見白影偏身,露出天人般的俊顏。
清湛湛的鳳眸好似載著落花的流水,激旋湧動滿是痛色。
已到嘴邊的責難霎時無聲,老李頭看著那雙眸子,心底竟不由發疼。
“你愣著做什麼?”李家阿婆剜了他一眼,急忙上前搶過醫箱,“小夥子,給。”
那人一手按在身後好似正在發力,他臉色微白卻未顯絲毫倦意:“多謝。”
“老太婆,這……”老頭指著轉身忙碌的男子剛要發問,卻被自家婆娘拖出了房門。
“你小聲點。”李家阿婆輕輕合上布簾。
“他們是?”
“到這邊來,我同你慢慢說。”阿婆牽著阿公走向亮著油燈的廚房,從鍋裡取出一碗半溫的豆芽湯,“話說你剛去村頭買酒,咱家的門就被敲響了……”
“咚、咚、咚。”敲門聲有些急,李阿婆放下剛納了一半的鞋底,氣呼呼地撩開簾子,“你個死老頭定是忘了酒錢,老孃這可沒有!”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