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裝腔作勢,勾起歐也納所有善善惡惡的心思,那是代表一個巴黎青年的兩三重人格的。她這一套是不是有計劃的呢?不是的,女人即使在最虛假的時候也是真實的,因為她總受本能支配。但斐納落在這青年人掌握之中,原是太快了一些;她所表示的感情也過分了些;也許她事後覺得有失尊嚴,想收回她的情分,或者暫時停止一下。而且,一個巴黎女人在愛情衝昏了頭,快要下水之前,臨時躊躇不決,試試那個她預備以身相許的人的心,也是應有之事。特…紐沁根太太既然上過一次當,一個自私的青年辜負她的一片忠心;她現在提防人家更是應該的。或許歐也納因為得手太快而表示的大模大樣的態度,使她看出有一點兒輕視的意味,那是他們微妙的關係促成的。她大概要在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男人面前拿出一點威嚴,拿出一點大人氣派;過去她在那個遺棄她的男人前面,做矮子做得太久了。正因為歐也納知道她曾經落過特…瑪賽之手,她不願意他把自己當做容易征服的女人。並且在一個人妖,一個登徒子那兒嘗過那種令人屈辱的樂趣以後,她覺得在愛情的樂園中閒逛一番另有一種說不出的甜蜜:欣賞一下所有的景緻,飽聽一番顫抖的聲音,讓清白的微風撫弄一會,她都認為是迷人的享受。純正的愛情要替不純正的愛情贖罪。這種不合理的情形永遠不會減少,如果大家不瞭解初次的欺騙把一個少婦鮮花般的心摧殘得多麼厲害。不管但斐納究竟是什麼意思,總之她在玩弄拉斯蒂涅,而且引以為樂;因為她知道他愛她,知道只要她老人家高興,可以隨時消滅她情人的悲哀。歐也納為了自尊心,不願意初次上陣就吃敗仗,便毫不放鬆的緊迫著,彷彿獵人第一次過聖…於倍節①,非要打到一隻火雞不可。他的焦慮,受傷的自尊心,真真假假的絕望,使他越來越丟不掉那個女人。全巴黎都認為特…紐沁根太太是他的了,其實他和她並不比第一天見面時更接近。他還沒有懂得,一個女人賣弄風情所繪人的好處,有時反而曲於她的愛情所繪人的快樂,所以他憋著一肚子無名火。雖說在女人對愛情慾迎放拒之際,拉斯蒂涅能嚐到第一批果實,可是那些果子是青的,帶酸的,咬在嘴裡特別有味,所以代價也特別高。有時,眼看自己沒有錢,沒有前途,就顧不得良心的呼聲而想到優脫冷的計劃,想和泰伊番小姐結婚,得她的家財。那天晚上他又是窮得一籌莫展,幾乎不由自主的要接受可怕的斯芬克斯的計策了。他一向覺得那傢伙的目光有勾魂鑷魄的魔力。
波阿萊和米旭諾小姐上樓的時節,拉斯蒂涅以為除了伏蓋太太和坐在壁爐旁邊迷迷忽忽編織毛線套袖的古的太太以外,再沒有旁人,便脈脈寒情的瞅著泰伊番小姐,把她羞得低下頭去。
“你難道也有傷心事嗎,歐也納先生?”維多莉沉默了一會說。
“哪個男人沒有傷心事!”拉斯蒂涅回答。“我們這些時時刻刻預備為人犧牲的年輕人,要是能得到愛,得到赤誠的愛作為酬報,也許我們就不會傷心了。”
泰伊番小姐的回答只是毫不寒糊的瞧了他一眼。
“小姐,你今天以為你的心的確如此這般;可是你敢保險永遠不變嗎?”
可憐的姑娘浮起一副笑容,好似靈魂中湧出一道光,把她的臉照得光豔動人。歐也納想不到挑動了她這麼強烈的感情,大院一驚。
“嗯!要是你一朝有了錢,有了幸福,有一筆大傢俬從雲端裡掉在你頭上,你還會愛一個你落難時候喜歡的窮小於嗎?”
她姿勢狠美的點了點頭。
“還會愛一個怪可憐的青年嗎?”
又是點頭。
“喂,你們胡扯些什麼?”伏蓋太太叫道。
“別打攪我們,”歐也納回答,“我們談得很投機呢。”
“敢情歐也納…特…拉斯蒂涅騎士和維多莉…泰伊番小姐私訂終身了嗎?”優脫冷低沉的嗓子突然在飯廳門口叫起來。
古的太太和伏蓋太太同時說:“喲!你嚇了我們一跳。”
“我挑的不算壞吧,”歐也納笑著回答。伏脫冷的聲音佼他非常難受,他從來不曾有過那樣可怕的感覺。
“嗯,你們兩位別缺德啦!”古的太太說。“孩子,咱們該上樓了。”
伏蓋太太跟著兩個房客上樓,到她們屋裡去消磨黃昏,節省她的燈燭柴火。飯廳內只剩下歐也納和伏脫冷兩人面面相對。
“我早知道你要到這一步的,”那傢伙聲色不動的說,“可是你聽著!我是非常體貼人的。你心緒不大好,不用馬上決定。你欠了債。我不願意你為了衝動或是失望投到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