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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我砍肩膀,他頭一晃,正好。”

“啥正好?”

“砍在頭上。”

“你身上有血嗎?”

“那麼長的鍁把。”

“鐵鍁呢?”

“扔了。”

“你家的鍁?”

“在工地上亂抓的。”

“怎麼就肯定是你砍的人死了?”

“還有人被砍了頭?”

“沒有。”

“那就是了。”

“張老師,你老實篤厚地教半輩子書呀。”

“那天不去工地就好了。”

“我都不敢相信是你殺了人。”

“可真的是我。”

“見過老支書大林哥和鐵鎖嗎?”

“沒有。”

“他倆和你說的一模樣。”

“你信他們?”

“有人承認就好,讓公安局來判認是誰殺的。”

“公安局今天來人?”

“中午就到……我說張老師,真是你砍的?”

“真的是。”

“以後的日子你都想過沒?”

“全都想了,不給村裡添麻煩。”

“真是你我立馬派人把你娘送到縣醫院。”

“治病花錢,村長你把我家房宅賣了。”

“這你別操心。我讓全村的媳婦輪流侍候她。”

“這樣我就無牽無掛了。”

“和大林、鐵鎖比起來,還是你留的麻煩少。”

“學校的孩子……千萬別誤人前程。”

“你放心,我再派一個高中生。”

“村裡……有高中生?”

“我家老三明年畢業,為了孩子,讓他早些下學。”

“對……老三。”

“天可真冷。”

“今天下雪早。”

“還有事嗎?”

“沒了。”

“回去再想想,公安局的人八點來鍾到。”

“我就擔心……學校的孩子。”

“這你放心。說過讓你放心你就放心。”

“我走吧。”

“不坐了,昨夜我一夜沒睡。”

“那你睡。”

“公安局的人一到我通知你們三個來自首。”

“三個都來?”

“他們兩個也硬理得很。”

“村長……”

“你準備準備吧,把學校那一攤先交給老三。”

“謝了……村長。”

“回吧,下死心了就抓緊辦一些後事。”

十四

從村長家出來,街面上才有一兩行腳跡。雪不知什麼時候歇了。太陽透明地曬在山地。東邊的天空,亮得能看穿其不過是張薄紙。依然的冷。冷得潮溼,臉上粘粘地似有水珠。拐過一道彎兒,衚衕風猛地襲來,張老師禁不住寒顫一下。

張老師收住腳步,孤樹一樁地直在樑上。

夏天的時候,地上生著青煙。小學放了麥假,張老師在田裡割麥,兒子在身後拾穗。渴了,說到溪裡提些水來。兒子去了,久久的不回。六月中旬,正是白雲紅樹,炎得自是十分可以。渴急了,立在溝邊高喚,聽到溪裡有撲通的聲音。箭步下去,就見兒子在溪池裡一沉一浮,打撈上來已是隻有奄奄的一息。水池原是積一人深水,供村人夜間洗澡用的,不想強就滑了進去。往年,去那打水的都是梅,無論夏天喝飲,還是秋天栽紅薯秧苗。梅走了,強自該在鄉村作為大人使用。這是他第一次如娘一樣到河邊打水。水冷得過分兒,如這裡臘月的雪。張老師抱著孩子通身流著熱汗,一路上急喚,救救我們家的孩子!救救我們強!救救我們家的孩子,救救我們強!他的嘶喚聲扯天連地。爬上山樑,村人都已聚了一群,說,快!快!村長的哥哥在他家田裡割麥。

張老師往西跑。大夫家的麥田在梁西。

大夫正在田頭樹陰下吸菸,看見滿村人馬潮過來,轉過身子,張老師就抱著孩子跪在了他面前。

“怎麼了?”

“水淹啦叔……你救救他。”

大夫把孩子接來放在地上,讓孩子的水肚仰在天空,按按,又翻翻孩子眼皮,提起孩子的腳脖,如提一捆柴草,一扔一摔,孩子就頭朝下落在他的後背,雙腳勾著他的雙肩。太陽烤在頭頂,樑上新修的馬路寬寬平平,直伸到山的那邊。大夫在馬路上跑得風疾雨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