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額角綴滿汗珠,襯得嬌靨晶瑩閃閃,宛如發光璀寶,不禁拈起袖角,替她擦了擦,柔聲哂笑:“有一會兒了,剛剛見師妹練習步法,不過兩日,卻已大有成就。”
花以憐臉上無半分矜傲神態,謙虛而言:“師兄實在說笑,師父的這門‘霧影杳絕’屬江湖中少有絕學,每一步暗蘊玄機奧妙,只有領悟通透,運技純熟,方可完全施展,從而化險為夷,遁出逆境……我練習不下百回,才揣摩出些許訣竅……”說罷,回首望向陣法,仍是沉浸其中。
祈雲修立即安慰:“師妹天賦過人,以你的悟性,只要勤心習練,假以時日,必有所成。”
花以憐淡淡一笑,搖頭:“與師兄相比,我還差得遠呢。”
祈雲修不以為然:“你比我晚入師門,怎可相提並論。”
花以憐唇齒輕動,逸出一縷淺淺嘆息,似花落水面,接著轉過話題:“對了,師兄找我有什麼事呢?”
經她一提醒,祈雲修才恍然記起:“師父說今日要帶我們出谷,特讓我來尋你。”
“啊。”花以憐粉面微變,焦急開口,“那我這就回房收拾下,隨後便到!”
以前祈雲修年紀尚小,楚寒子都是將他留在翡翠谷{“文}獨自外出,而隨著{“人}時間推移,外加又{“書}多了一個花以{“屋}憐,是以每年,楚寒子都會帶著他們師兄妹出谷五六次,到山下的小鎮買些日常用品。
小鎮不大,街巷內卻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楚寒子一襲青袍,頭戴帷帽,兩名徒兒則一直緊隨在他身後。
祈雲修雖比花以憐年長几歲,但涉世甚少,每每面對攤販們的叫賣吆喝,總忍不住好奇,駐足觀望。
楚寒子進入綢緞莊,花以憐在外等候,而祈雲修來到一處小攤前,只見除了賣些胭脂水粉,還擺放著各式精緻的耳環、簪花、髮釵……
他生得肌白貌美,伴隨年齡增長,除了個頭更高一些,容色也愈見清雅端華,白衣籠風,宛如從仙浴走出一塵不染的絕世少年,不知看痴了多少途經的妙齡女子,紛紛面染桃紅,顧盼回首。
白細秀長的手指從琳琅滿目的首飾前滑過,拾中一朵朱粉簪花,他歡喜地看了又看,隨即側頭,下意識地去瞧花以憐。那副躊躇不決的模樣,直引得小販咯咯發笑:“這位小哥,您是要選來送心上人嗎?”
“啊?”祈雲修被他調侃得一愣,雪容上不由自主飛逝過一抹緋紅,急忙解釋,“不、不是的。”
小販似乎不信,目光深意地在他與花以憐身上轉來轉去。祈雲修被看得一陣尷尬窘迫,低頭往花以憐身旁走去。
“師妹……”
花以憐轉身,發現他整張臉紅紅的,正覺奇怪,就見他舉起手中之物,唇邊浮現略顯青澀赧然的笑意:“你看這簪花好看嗎?”
花以憐自拜入師門後,所有精力都投注在武學上,雖值豆蔻年華,卻對女兒家妝扮的事毫不上心,整日不過素衣留辮,無一絲多餘點綴,然而如此,已覺淨顏明麗四射,一對點漆瞳孔若水底碧青,閃澈逼人,渾身透著匯聚天地的純然靈氣,人如奇花初胎,麗質難掩。
她目光掃去,顯然興趣不大,淡淡吐出兩個字:“還好。”便又望向門前,等候師父出來。
祈雲修失望地嘆口氣,只得將簪花放回原處。
待楚寒子出來,他們又一路走走瞧瞧,驀聽賣小吃的一唱一吆道:“賣紅薯嘍,好吃的紅薯,保香保甜嘍——”
花以憐止步一凝,彷彿傻了似的,朝那裡呆呆地望去。
腦際裡浮現出多年前的畫面——身穿破舊斗篷的少年冒雪趕到她家中,變戲法一樣,從懷裡遞來兩塊熱乎乎的紅薯,彼此並肩倚靠在床畔,吃著紅薯,相顧相笑,日子雖然清苦,卻又有著說不出的歡喜甜蜜。
衣遙哥哥……
無論過去多久,少年那溫柔的笑容仍然清晰如昨,像是深深烙入自己的靈魂中,不曾有片刻模糊,那似纏綿的悲傷,多少次午夜夢迴,讓她潸然淚下。
“師妹……”就在她出神之際,祈雲修已經捧來一塊烤熟的紅薯。
望向眼前那張秀雅含笑的臉容,花以憐眼波一破,陡然避開臉:“我、我不喜歡……”
祈雲修適才見她望了許久,本以為她想吃,特意跑去買,哪知結果卻大出意外。
那份美好,永遠只停留在四年前的某一天……
除了他……
除了他……再無人可以取代。
低頭掩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