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摞補丁、皺巴巴、髒兮兮的短衫,領口敞開,露出胸前排骨,脖子上用青繩掛了一塊一寸大小、生了銅鏽的八卦銅鏡,顯得不倫不類。
這人說話的嗓門很大,中氣充足,任憑周圍亂哄哄的聲音如何大,他自我吹噓的吆喝聲依舊清晰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他自稱華元朔,是神醫華陀的多少代直系後人,繼承祖學,醫術獨步天下,人送外號“氣死閻王”,他採的藥無一不是天上地下孤絕獨存的仙根神草,配的藥無一不有活死人肉白骨的神效,無論多重的病到了他藥到病除,疑難雜症更是沒有治不好的。
華元朔唾沫四濺地吹噓了小半個時辰,舉出無數個活例做佐證,講得活靈活現,不由人不信服,四周圍聚的村民和看熱鬧閒人越來越多。
對這樣的自我吹噓,陶勳感覺十分熟悉,想當年孫思正也是這麼幹的,反正這種活最要緊的就是不怕將牛吹得在天上砸出個大洞,若不能在一開始用話語鎮住攤前的人讓他們將信將疑,後面的買賣就沒法做下去。
村裡人半信半疑,於是有人扶過來一個老者道:“這是張老漢,去年開始腿腳莫名其妙地劇癢難熬,一撓就破皮,破皮就流膿水,膿水流到哪裡就爛到哪裡,瘡口總要個把月才能長好,吃了無數偏方也不見好。你本事那麼大就治好他,我們才信你,不然就是吹牛放屁。”
華元朔吹鬍子瞪眼地回應:“我老華從來不吹牛,要是吹牛就是你孫子。”走過去抓起張老漢的左手象模象樣地診脈,一邊問道:“你老有六十多了吧?”
“沒有,沒有,虛歲六十三。”
“家裡種了幾畝田呢?”
“三十七畝四分。”
“年紀這麼大了還一個人種三十七畝地?”
旁邊人嘲笑道:“你這個郎中胡說八道,張老漢有四個兒子,哪裡用得著他親自下地。”
另一人駁道:“他家老大和老二已經分家出去了,老三有腳不利索,老四才十一歲,可不就是靠他一個人種田嗎。”
被駁的人不服氣地道:“老大老二不是借走了張老漢三十畝地嗎?”
“借是借了,那兩小子三天兩頭不下地,平常還不是張老漢自己種。”
一個農婦嘆道:“張老漢命苦,家裡的好地都被不孝順的兩個兒子搶走了,只剩下爛水溝旁的沼地,種什麼不長什麼,自打得上這怪病後連地也下不了,可苦了他家的老三和老四。”
張老漢對鄉親的議論勾起滿腹傷心,聲音哽咽著老眼裡滾出兩行濁淚。
華元朔嘎嘎地怪笑道:“這算什麼,誰讓他當初要整出這兩個不孝子?當時把他們直接射到牆上不就沒現在的苦吃嗎?”
眾人鬨然大笑。有人罵道:“你這張嘴真缺德,小心菩薩報應你。”
第七章 賣藥郎中(下)
華元朔擠眉弄眼地笑道:“嘿嘿,張老漢的兩個不孝子都還沒遭報應,菩薩憑啥要先報應我?”
另一人道:“我瞧城裡的醫生看病的時候也問問題,但問的都是和病情有關的事情,沒見過你這樣打聽人家家裡事的。”
“哈哈,我要是也同城裡那些醫生一樣看病,又怎麼可能象現在這樣醫術高超、妙手回春、氣死閻王呢?”華元朔鬆開手,一本正經地對張老漢說:“你的病根我已經知道了,幸虧你遇上了我,不然這輩子休想治好,這也是你的福份,我醫術高超……”他說著說著就吹上了,而且這一吹就是半刻鐘,關於如何治病沒有談及半個字。
幾個村民不耐煩地打斷他,嘲笑他:“你究竟會不會冶這病?吹了半天也沒見你說出個子醜寅卯出來,別光動嘴皮子,拿出點真本事來呀。”
華元朔意猶未盡地暫停吹噓,麻利地俯身從地攤上揀出十幾樣草藥,包好,提在手裡示威似地團團亮給人們看:“這包藥研成粉末,每天取半錢沖泡在茶水中喝下去,不出三月必定痊癒。”
“嘁,要三個月見效,到那個時候你早就沒影了。”村民中也有明白人。
“對,這位小哥說得很對,三個月之後我肯定不在這裡了,大家見張老漢的病好了,再想找我看病也找不到,多可惜呀。所以,我這裡還有一付良方,不是吹牛,用了我的良方,立竿見影,馬上痊癒。”
村民對“立竿見影”聽不大懂,但對“馬上痊癒”聽得明白,鼓譟道:“光練不說是傻把式,光說不練是假把式,是騾子是馬,趕緊地拿出來溜溜吧。”
華元朔一隻手從攤上抓起一個瓷瓶,另一手攥一把紙符,賣力地嚷道:“眾位父老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