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心眼兒挺好的,我這個條件也只能找這樣的媳婦,這種 娘們兒雖說模樣不濟,可一旦跟了你就死心踏地,讓人很放心。〃
〃你媽也需要有個人照顧,要是找個城裡姑娘,人家才懶得待候老人,所以說好事不能都讓 你一個人佔全了。〃
〃躍民,我還記得你上一次來我家是三十年前,你約我一起去天橋劇場買《紅色娘子軍》的 舞劇票,從此以後你再也沒來過,時間過得真快,一晃三十年過去了,想起來就象昨天發生 事一樣。躍民,今天我請你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和你告個別,我要走了。〃
〃你別這麼說,得了病就得治病,咱們都要有信心,我可不是來和你告別的,我已經給你聯 繫好了醫院,一會兒我陪你去,反正你不能這麼消極的在家裡待著。〃
〃躍民,你沒必要安慰我,你說的話恐怕自己都不信,已經是晚期了,幹嗎要花這個冤枉錢 ?現在的醫院黑著呢,就象個無底洞,多少錢扔進去都填不滿,咱別犯傻,治與不治結果都 是一樣的。〃
〃這叫什麼話?你不用考慮錢的問題,這由我來解決,咱們朋友一場,今天你能不能聽我一 句,咱們先去醫院好不好?〃
〃哥們兒,你應該瞭解我,凡是我想做的事,誰勸也沒有用,咱們不談這些好不好?你我認 識幾十年了,見面不吵架的時候少,如今我要走了,你就別招我煩了行不行?〃
鍾躍民無言以對,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面對著這樣貧困的家庭,他覺得無論自己說什麼都 是廢話,他除了能拿出一點兒錢來,別的什麼忙也幫不上。李奎勇所在的出租汽車公司是個 集體所有制單位,醫療費實行包乾政策,每年只按人頭髮放二百元醫療費,如果看病費用超 過二百元就得自掏腰包。鍾躍民知道,如今二百元的醫療費連一次感冒都得不起,有錢人還 無所謂,只苦了李奎勇這類無權無勢的老百姓。李奎勇說得沒錯,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什麼 平等,一般來說,每個人的命運從一出生就註定了。鍾躍民記得李奎勇曾經很為自己的工人 出身而自豪,曾幾何時,工人階級的牌子多麼響亮,還被稱為是〃領導階級〃 ,儘管沒有 什麼實際利益,但至少是受人尊重的,可是如今象李奎勇這樣的工人,已經無可奈何地淪落 到最底層,成了弱勢群體,想到這裡,鍾躍民感到很辛酸。
〃躍民,你信佛嗎?〃
〃不信,我沒有任何宗教信仰,但我絕對尊重宗教信仰。〃
〃我以前也不信,後來我接觸了幾個信佛的人,常和他們聊天,我漸漸地對佛教也有了些興 趣,只是那會兒我工作太忙,你想啊,我那時每天早上一醒,眼睛還沒睜開就他媽的欠了公 司二百多塊錢的'車份兒' ,哪有功夫琢磨別的,我生病以後才算是有了閒,於是就先把 自己這一輩子仔細想了想,最後又想到了佛教,能靜靜地想想心事,這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我心裡也好受點兒,躍民,你願意聽聽嗎?〃
〃當然,我今天就是來陪你聊天的,咱們倆有多少年沒好好聊聊了?難得湊在一起呀,今天 咱們聊個夠,你說吧,我聽著呢。〃
〃那次在醫院,醫生把我弟弟叫到辦公室談話,還把門關上,我心裡就有點兒明白了,看來 我這病有點兒懸啦。奎元出來時我一眼就看出他哭過,咱們中國的醫院就這點不好,誰得了 絕症就千方百計地瞞著,怕病人想不開,有些病人也願意配合醫生裝傻充愣,自己蒙自己。 可我早就想明白了,既然是壽限到了,該走咱就得走。當時我一把揪過奎元說,你小子長能 耐了是不是?有事敢瞞著我,我知道,我的病治不好了,是不是?今天你要是不說我就揍你 。奎元當時哭了,說大哥,醫生已經確診了,是肺癌晚期了,醫生說要馬上住院。我說,既 然已經是晚期了還住什麼院,這不是把錢往水裡扔嗎?最後無非是人死了,活著的人也傾家 蕩產了,走吧,咱們回家。當天晚上我就失眠了,先是咳嗽咳得睡不著,後來不咳了我還是 睡不著,我想了很多,先是覺得這輩子活得太窩囊。你想,我這輩子就沒過過一天的舒心日 子,小時候家裡孩子多,全靠我爸一個人掙錢養家,本來日子過得就緊巴巴,偏偏又趕上三 年困難時期,只記得那幾年我經常餓得肚皮貼後脊樑,眼睛裡總是小星星亂飛,那滋味一輩 子也忘不了。我十四歲時,我爸一撒手走了,我這個長子就代替了父親管起了這個家,託社 會主義的福,那時我爸的單位還按規定每月向我家發放撫卹金,不然我們家可慘了,你知道 嗎?這是我們家歷史上最富裕的幾年,因為國家規定撫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