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釵正冊的冊頁裡,畫著寫著“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如果說後一句意味著寶釵最後孤獨地死在雪天,那麼前一句是不是意味著黛玉最後是用玉帶掛到樹上,上吊自盡呢?
正如蔡元培先賢所說,“多歧為貴,不取苟同”,每一位紅迷朋友,都有參與討論、獨立思考的權利。針對以上兩個問題,提供我個人的看法如下,僅供參考。
黛玉是仙界的絳珠仙草,追隨神瑛侍者下凡,她將其一生的眼淚,用以還報後者以甘露灌溉的恩德,眼淚流完以後,她當然就要回歸仙界。黛玉沉湖,最後不會留下屍體,不存在像落花一樣流出大觀園去的可能。當然黛玉在迴歸仙界前,她又是個凡人,她被趙姨娘透過賈菖、賈菱配製的慢性毒藥所害,她在《葬花詞》裡唱道:“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也向往能夠入土為安,但是,“天盡頭,何處有香丘?”凡間的險惡令她無法獲得“香丘”。因此,在賈母去世、病入膏肓、淚盡恩報的臨界點,她選擇在中秋夜自沉於“這裡的水乾淨”之區域,是可以理解的。曹雪芹用了許多伏筆(我在《揭秘》第三部中講到六處重要伏筆)來暗示她最終自沉於大觀園淨水之中,葬花時的那一筆,其實並不與那些伏筆矛盾。
至於“玉帶林中掛”,我的理解是,或許曹雪芹會寫到一個細節,就是黛玉沉湖前,解下了自己腰上的玉帶,掛在湖邊林木上,這樣就給尋找她的人們,留下一個記號,因為她實際是仙遁,最後沒有屍體的。
《紅樓夢》裡多次寫到汗巾,汗巾是系在外衣裡面的腰帶,它比較長,系法一般就是用收攏的兩端交叉打個活結。那個時代常有人用汗巾上吊自盡,秦可卿“畫梁春盡落香塵”,大概用的就是汗巾。但玉帶與汗巾並不相同,它往往是系在外衣上的,長度有限,類似於現在我們使用的皮帶,收緊後不是用富裕的兩端打結約束,而是使用鉤扣來合攏。從考古發現的最早玉帶,是五代後周時期的,當然它並不完全是玉石製作的,基礎材料還是絲織品。簡單的,只是兩端有玉製的鉤扣,複雜的,則整條帶子上綴飾著大小、形態不盡相同的玉塊。如北京明定陵出土的一條玉帶,全長一米四六,由兩層黃色素鍛夾一層皮革製成,帶上用細銅絲綴連白玉飾件二十塊,分別為長方形、圭臬形、桃形。《紅樓夢》第四十九回寫黛玉雪中的裝束: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面白狐狸皮裡鶴氅,束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絛就是絲制的帶子。黛玉束的應該就是一條玉帶,“雙環四合如意”應該就是對那玉帶上玉塊和鉤扣的形容。顯然,玉帶是不適用於來上吊自盡的。但黛玉沉湖前將那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掛到湖邊樹木的枝椏上,則是可能的。
第五回冊頁上的圖畫,具體的交代是:“畫著兩株枯木,木上懸著一圍玉帶;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這裡面影射著林黛玉、薛寶釵兩人的姓名自不消說,但按曹雪芹那“一聲也而兩歌、一手也而二牘”的慣用手法,必定還有另外的意蘊。究竟“木上懸著一圍玉帶”的畫面和“玉帶林中掛”的判詞,會在曹雪芹的後二十八回裡如何應驗,值得我們深入地探佚、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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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喉嚨
在一個大型超市裡遇到一位滿頭白髮的富態老人,他跟我打招呼,我竟想不起他是誰,正覺尷尬,他忽然吆喝:“一九八樓六○二,電話!”呀,敢情是他!我喜出望外,一把握住他的手,呼喚他:“喜喉嚨!你好呀!”
真是喜相逢!二十九年前,我從城裡一處十平米的小平房,搬到城外一個新建的樓區,住進了有廚房、廁所的兩居室單元。那是改革開放給予我的第一輪重大受益。住進去的頭三年,家裡沒電話,打電話要到樓下不遠處的一個大腳踏車棚裡頭,車棚入口有間小屋子,屋子裡的師傅既是車的看管者,也兼公用電話的管理者。他當時的一項頻繁而瑣碎的任務,就是傳呼來電。什麼叫傳呼電話?八○後、九○後的年輕人,恐怕很難想象了,那時候常有人把電話打到車棚的公用電話,請接電話的師傅去把應邀接電話的人喊過來,師傅也不是偷懶,那麼一大片居民樓,都在五層以上,難以爬上樓去叫人,一般就是來到所傳那人住的樓下,對著相應的窗戶高聲呼喊。開頭就是敞開大嗓門喊,後來使用了喇叭筒,再後換成了電喇叭。我那時是被喊得最多的一位,“一九八樓六○二,電話!”喇叭響,喜訊到,是我那時的慣有心情。
一九七九年的一天,中國作家協會來電話,下樓去接,通知我參加中國作家代表團到羅馬尼亞訪問;一九八○年,北京市作家協會來電話,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