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不尋常》,以一九七七年發表短篇小說《班主任》始,個人在文學創作和文學編輯過程裡的體會,現身說法,告訴大家。無論如何,中國改革、開放的大方向不會改變。那天的“派對”,就在哥大演講的當晚舉辦。氣氛很熱烈。許多來賓約我合影,我把“傻瓜機”交給譚總編,他拍了許多。

如今我凝視的那張照片,左邊那位分明是音樂家譚盾,右邊那位,無疑是畫家陳逸飛。譚盾那時侯正在紐約攻音樂博士學位,他的一些刻意將中國古典文化元素融入西方曲式的創新之作已經問世,並且已經獲得了國際獎項。陳逸飛那時已經開始以中西合璧的畫風在美國獲得非同一般的知音。但是,我要承認,當時我對他們知之甚少,雖然後來他們名氣越來越大。我也記得他們曾參加過那次“派對”,但我對是否與他們合過影,始終不曾有深刻印象。恰巧這回整理舊相片前,電視臺剛播出一臺有譚盾參加的節目,因此翻檢到那張舊照片,就覺得怎麼如此眼熟啊?幫我一起整理的年輕朋友說:“呀!雙名人啊!”他指出那邊一位是陳逸飛,陳逸飛前歲英年早逝,對他的報導尤多,他的相貌我已熟悉,對照二十年前合拍的照片,就是此人!望著照片,我感慨萬端。

在電視節目裡主持人問譚盾:“你最珍視的財產是什麼?”他回答說:“想象力。”二十年過去,譚盾脫去青澀,精壯成熟。想象力是一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心財啊!陳逸飛的想象力不僅體現在靜止的油畫,還體現在自編自導的電影裡。可惜他未拍完《理髮師》就仙去。人最寶貴的財產確實是心財。當年這兩位傑出的藝術家捱過來與我合影,他們心裡想的是什麼?翻閱著那天所有的合影,覺得人雖各異,情卻相通,就是他們都願意以一種言語以外的善意,來支援一個定居北京、參與改革開放程序的寫作者和文學編輯。透過祝福我來祝福親愛的祖國,再不要折騰來折騰去,把強國的步子邁得更堅決更穩妥。摩挲著舊照片,一股熱流貫通全身:善意,革新,堅持,這是我們共同的心財啊!

。。

從抖腿到凝神

我小時候絕非神童而是頑童。四五歲的時候,在重慶,父母常帶我和兄姊去看厲家班的京劇。厲家班是抗日戰爭時期陪都最出色的戲班。“重慶談判”的時候,毛澤東和蔣介石並坐觀賞過厲家班的演出。但那時侯我看不懂京劇,在哐哐哐的鑼鼓聲中,坐在大人膝上,興奮莫名而已。八歲時隨父母到了北京,新中國有了新劇場和新式演出。有趣的是,父母都很適應京劇的新式颱風,我卻偏冥頑不靈。有回他們帶我去看戲,我在座位上扭股糖似的不安生,哼哼唧唧地無理取鬧:“我要看茶壺嘛!怎麼老沒茶壺嘛!”原來舊式京劇演出,主要演員唱完一段或數段,就會有一位穿長衫的人端著一個小茶壺,出來喂歇氣的演員飲茶潤喉,行話叫“飲場”。雖說京劇是大寫意的虛擬手法,但“飲場”畢竟破壞了劇情的連貫,而且,你想想,無論是即將碰碑的楊繼業,還是帶枷發配路上的蘇三,觀眾正同情他們的悲慘遭遇,卻忽然一段唱完有人來給他們喂茶,如此享受,作何解釋?除了“飲場”,舊時還有“檢場”,比如《三堂會審》,蘇三跪下前會有穿長衫的人來為她放下軟墊,終於唱完站起來後那人又會出來取走那個軟墊。我小哥很早就是票友,攻梅派青衣,他在家裡自排《三堂會審》,我就總盼著當“檢場”的給他放椅墊,後來他很不耐煩,翹起右手食指“嘟”地一聲將我斥退。

看京劇,起初我只愛看三種劇目。一種是開打的,《三岔口》那種“冷打”不甚喜歡,最喜歡的是鑼鼓喧天中滿臺扎靠背旗擺翎的武生花面,耍著大刀斧鉞雙錘雙鐧,激戰得不亦樂乎,而且當中還一定穿插許多小兵的筋斗連翻,每當鑼鼓頓止,臺上諸戰將凜然定格亮相,我也會和大人內行一樣使勁鼓掌。第二種是旦角戲,但《武家坡》那種青衫貧相的旦角不懂得欣賞;《貴妃醉酒》那樣的宮妝又覺得累贅;最喜歡的是《鳳還巢》里程雪娥那類的裝扮,頭上許多飾物在燈光下閃爍如星,更有那衣衫上繡出的大朵牡丹或七彩珍禽豔麗奪目,如有這樣的“阿姨”(剛到北京還不習慣使用“阿姨”一詞)貫穿全出,則劇情已在其次,小小的心,完全被其華光異彩所迷惑。第三種是劇情層次分明的“整戲”,如《三打祝家莊》,有懸念,有跌宕,小孩子也能看得明白。

十來歲的時候,跟家長去看戲,大體上坐得住了,但如果是沉悶的摺子戲,前後劇情不明,只有一個衣衫素淨的老旦或老生在臺上咿咿呀呀許久,我不耐煩,不由得左腿便連續抖動,母親一般總坐在我左邊,她就會眼睛盯住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