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立克是個年紀很輕的猶太人,英俊陽光,就是身材在美國人看來有些弱小,不是人高馬大,身板強壯的那種。
雜誌一摞摞地來的時候,都是埃立克一挽袖子去拎。他說:“你是女人,這活讓男人幹。”很有紳士風度。
原來女人是不必幹力氣活的。
隨著時間流逝,何致遠恢復了正常生活。一日沈遠征照例來到何家吃晚飯,吃完他幫著收拾廚房,清理桌椅,然後緊攥著何葭的手坐在舅舅對面,鄭重地說:“我愛葭葭。我想照顧她一生一世。”
何致遠象是受了重擊,看看外甥,又看看女兒,一時說不出話來。
呵,什麼時候,那個曾經如暖水瓶一樣的幼小嬰兒,如今長得人高馬大,有了翅膀,想飛,然後自己築巢,生兒育女,如此迴圈往復,代代相傳。
她是什麼時候長大的,居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他這個做父親的是不是太遲鈍?
何致遠說:“你們是嫡親的表兄妹,不可以結婚。”
沈遠征申辯:“可是我媽媽說——”
“別說了,只要我活著,這事兒就不可能。”何致遠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他。
何葭急了,說:“爸爸,我們可以不要孩子!”她只要兩個人相愛,在一起,就夠了。
何致遠的臉如同黃梅天一樣陰沉:“胡說什麼!你們都太年輕,不懂人情世故!我說不可以就不可以!”
沈遠征顯然很意外這樣的結果,頓時不知所措,諾諾而退。
15 逃兵(上)
何致遠連著兩天沒跟女兒講話。何葭從來沒見過父親對自己這種態度,心中又是恐懼,又是不知所措,開始失眠。星期六晚上看資料做摘要做到很晚,才迷迷糊糊睡著,然後被爸爸講電話的聲音吵醒。聽著聽著,覺得似乎是姑媽打來的。只聽到爸爸用近乎暴怒的聲音說:“你別說了!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弟弟好了!”砰的一聲,話筒摔回去,幾乎沒把電話機砸碎。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聲音。何葭轉過身眯起眼睛偷看,只見何致遠的身子躬在沙發扶手上,臉色蒼白,滿頭是汗。
何葭跳起來,唰地衝過去,大叫:“爸爸,爸爸,你怎麼啦?”
何致遠顫抖著嘴唇說:“打,打120。”
何葭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一路上何致遠握著女兒的手說:“葭葭,別離開爸爸。”
何葭哽咽著哭泣——她失去媽媽,不能夠再失去爸爸。隨車醫生說:“你爸爸不要緊的,小姑娘你別哭。”
何致遠因急性胃炎住進了醫院。姑媽連夜坐火車趕過來。何葭請了假,在病房裡做資料。何致遠內疚地說:“我不要緊了,你上班去吧。”
何葭說:“資料在哪裡做都一樣。”
姑媽來了後就攆何葭上班。何致遠出院後,姑媽到沈遠征那裡住了兩天,然後回去了。臨走時對何葭說:“是姑媽不好,害了你們。你和遠征,還是分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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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葭低著頭說不出話來。姑媽一定為了她跟表哥的事跟父親談過,沒能說服父親。她能感覺到姑媽的內疚和無奈。
沈遠征悄悄地辭職去了深圳,到深圳後才給何葭來了一封信,寄到她單位裡。何葭等到下班,埃立克走了以後才有勇氣拆開來看,信紙上草草地寫著幾行字:“葭葭,忘了我吧,早日找到屬於你的幸福,讓我做一個永遠守護你的兄長。”
接下來是兩個電話號碼,一個是家裡的,一個是單位的。
何葭一手拿著信紙,一手捂著嘴,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信紙上。
他們這段感情就這麼脆弱,這麼快就完結了嗎?那些曾經的甜蜜,曾經的誓言,就這麼煙消雲散?
人在風裡人在雨里人在愛的歲月裡漂流,你我不能從頭不能停留不能抗拒命運左右。
張帆在畢業的時候就追隨李春明到了深圳。沈遠征到深圳沒兩個月,張帆寫信告訴何葭,陸小雅也辭職去了深圳。李春明介紹她在一家港資公司做經理秘書。
呵,她又追著他去了。
那一天下班她沒有回家,而是坐了公交車直接到四川北路。如今她的收入,已經令她不必再去四川北路淘物美價廉的便宜貨,可是她還是喜歡逛四川北路。
她漫無目的地沿著街道走著,街邊是一家挨一家的或大或小的店面,大部分的商店賣外貿剩貨。她停在那家鞋店外面,從窗子往裡看。下班時間,夜幕降臨,沒有陽光曬進寬大的視窗。那個視窗裡面,他曾經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