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次意識到,眼前這人雖然身陷宮中,到底曾是將門虎子,身上的血性不容忽視。惹急了他,他真會跟人拼命!
他方才那一手既快又狠,沒有人想拿自己的命去賭他的耐心。是以,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希瑞爾雖坐在床上,氣勢卻分毫不減,似一柄開鋒的利刃。他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全都給我滾!不想留在我這兒,趁早走人!若是再讓我聽到什麼不中聽的話,下一次,破的可就不只是腦袋了!”
他如玉面修羅一般,底下的僕從們不敢再奚落他,沒得把自己的小命給賠進去,趕忙跌跌撞撞地逃離了此地。
小廝先是驚愕,隨即又露出懷念的表情:“公子,從前的那個您,可算是回來了。自打進了這宮中,您就壓抑了自己的性情,忍了這個又忍那個,奴看了都替您心酸……”
說著說著,竟又開始抹起淚來,希瑞爾大感頭疼,然而面對這個一心為自己考慮的忠僕,無論如何也不能像對剛才那些一樣,粗暴地趕開,趕忙岔開話題:“我這些日子有些精力不濟,對周圍的事不怎麼上心。最近都發生了什麼,你且與我好好說說吧。”
小廝聽聞此言,也不覺得奇怪,他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便敘敘說了出來。期間,希瑞爾又不著痕跡地引著他聊了些別的話題,希瑞爾對於這個世界,也漸漸有了一定的認知。
他的這個身子本尊名為衛凌希,出身衛將軍府,乃是武將世家之後。他這一輩有三名男子,皆為嫡出。衛凌希乃是大將軍衛崢明的嫡幼子,因自小體弱,便沒走父兄的老路子踏上戰場,而是養在了家中。
年前,衛凌希隨父兄進京述職,恰好被皇帝看上。本國國號為楚,衛凌希最終留在楚宮中,成了男妃。
衛凌希本不願入宮,承受骨肉分離之痛,無奈君命不可違,實在無法。他人雖入了宮中,對不顧他意願,一意孤行的皇帝卻很是冷淡。偏他容貌俊美,氣度高華,便是冷美人,也自有一番風情。皇帝被他迷住了,竟願意放下-身段哄他,哪怕衛凌希不願與他行魚水之歡,他也依舊寵著,這才有了寵冠六宮的衛凌希衛公子。
若是長此以往,衛凌希或許會有軟化的跡象也說不一定。畢竟他所面對的,是一國之君,不是什麼旁的貓兒狗兒。一直與皇帝對著幹,待皇帝耐心告竭,該倒黴的就是他了。且衛凌希也不能只顧著自己,還得為衛家考慮考慮。
偏偏一月前發生的一件事,改變了這一切。
因皇帝縱容親信收受重稅,擾亂邊境互市的交易,被當成冤大頭來宰的夷族忍無可忍,大舉進犯楚國。又是那名親信,知情不報貽誤戰機,最終導致武將被殺,邊境連失三城。
邊城一失,直面夷人鐵騎的便是衛家父子鎮守的城池。
衛家父子臨危受命,奮勇殺敵,不僅成功地守住了城池,還奪回了失去的兩城。奈何朝廷運去的兵器糧草被貪汙,糧食到了衛家軍手中,都成了黴米;兵器到了衛家軍的手中,都成了破銅爛鐵。衛家父子先前創造的大好局面瞬時便化為烏有,最終,衛家三父子浴血殺敵,全部陣亡。
一夕之間父兄盡去,對於衛凌希而言,打擊不可謂不大。衛氏父子的死與皇帝脫不了關係,衛凌希對皇帝自然心生憤懣。便是原先態度有所軟和,如今也再次強-硬-了起來。
皇帝在衛凌希處碰了壁,恰好又得了個新歡,索性將衛凌希這燙手山芋拋在了腦後。便是稀罕了再久,現在也膩味了。更何況,冷美人怎及小-倌-塌-間風情?
偏偏這小-倌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自己得寵後,還非得狠狠地把衛凌希踩進泥裡才肯罷休。
在枕邊人的挑撥下,皇帝對衛凌希的印象一日差過一日,從前的高潔變成了做作,從前的傲骨風華變成了不識抬舉,日日在宮中垂淚更是對他這個皇帝心存怨望,著素色衣衫更是變成了對他的詛咒……
總之,當皇帝看一個人不順眼的時候,什麼罪名都可以安在那人的頭上。
平心而論,小-倌的挑撥手段並不如何高明,至於他的那些話語,只要仔細去查,也比能輕而易舉的找出破綻來。偏偏此時,皇帝的心偏向了小-倌,不願去徹查真相,只想相信他願意相信的。
衛凌希本就為父兄的死而傷心難過,如今,被皇帝誤解,更是雪上加霜,他竟心如死灰,每日過著活死人一般的生活,連聲辯也不去聲辯。不過,他現在就算去申辯,只怕也沒什麼用。皇帝既然已經不再信任他,哪怕他把小-倌陷害他的證據擺在皇帝的跟前,皇帝也會認為他是在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