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命,與心愛的人長相廝守,還要坐上皇位,與愛人共攬這萬里江山。可是現在,他忽然覺得,就舍了這條命去,也沒什麼。
那個牽動著他所有喜怒哀樂的人已經不在了,他還留在這兒做什麼?不如也隨了那人一道去吧……討厭,明明是那人惹得自己傷心的,是那人不對,為什麼,接到那人離世的訊息,自己還是會覺得虧欠了,對不住他呢?
冰涼的淚珠從太子的臉頰滑下,像是一條氾濫的河流一般,怎麼也止不住。太子忍不住蹲下-身,將自己蜷成了一個球,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的悲傷。他對那個人的所有思念和情感,只要他自己一個人知道就行。那個人,是他珍藏在內心深處,最為珍貴的寶貝。
知道此時此刻,他才知道,在生死麵前,誰對誰錯,誰欠了誰,誰負了誰,真的不是那麼重要。
暗衛癸帶走了一切,唯獨把遺憾和悔恨留給了他。
想到暗衛癸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光居然沒有他的參與,他的心口就一陣一陣抽搐著疼痛,他恨自己的固執,也恨暗衛癸的絕情,種種情緒,到最後,都彙整合了悲傷。
“殿下,暗衛癸是為了您,才會去為皇上擋刀的。在他……(去世)之前,他曾對皇上說,他的確把忠誠給了您,因為您擔心皇上的安危,下了命令讓暗衛們全力保護皇上,他才會那麼做……皇上也對您褒獎有加,並對暗衛癸進行了追封……殿下,這些,可都是暗衛癸用生命為您換來的啊!我們東宮付出了鮮血,從此之後,再也沒有人能夠說您不忠君、不愛父!”
小德子流著淚勸著自家主子。從自家主子的身上,他心驚的感受到了沉沉暮氣。他一時慌了神,只得絞盡腦汁,想方設法讓自家主子恢復鬥志。自家主子知道暗衛癸為了替他鋪路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一定不會讓暗衛癸白白犧牲吧……
小德子本以為自家主子聽了這話會振作起來,誰知道,地上的那團球,抖得越發厲害了。小德子這下徹底慌了神:“殿下,殿下?”連這個都起不了作用嗎?他要怎麼樣,才能夠讓他的殿下振作起來?
如果早知道暗衛癸對於太子來說這麼重要,他一定會死死瞞著這個訊息,直到真相再也無法掩藏的那一刻。他清楚的感覺到,某種珍貴的情感,從他的殿下的身上流走了。
太子死死地咬住下唇,壓抑著到了喉口的抽泣聲。
那個人,既然不愛他,為什麼要為他做到這種地步?他早就說過了,他不需要他去涉險,他想要的,自會去爭取。他為什麼還要固執己見?
他原以為,是那個人欠了自己的,欠自己一份感情,欠自己一個解釋,到了最後,卻發現終是自己欠了那個人的。
他抬起頭,望著頭頂的橫樑,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我把我的命還給你,能不能原諒我?
只要那個人活著,無論他愛不愛自己,想要用怎樣的態度來對待自己,自己都不會再強求。因為,與那個人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就是命運對他的,最大的恩賜。
……
多年後,回想起這一幕,已經登基為皇的太子腦海中還是一片空白。
他已經不記得當初心灰意冷的自己是怎麼踏入了皇帝的宮殿,怎麼接受皇帝的褒獎,又是怎麼看著大皇子被打入天牢的。
他滿心滿眼只有一個念頭,那個人,不在了,他再也見不到他了。
後來,皇帝因為身體原因無法再繼續執掌朝政,早早便禪位於他,他終於坐上了這代表權力巔峰的位置。太子伸手撫摸著坐下冰涼的座椅,只覺得連自己的心也變得蒼老了。
他會永遠記得,這個位置,是他的愛人用生命換回來的。
後來,逐漸失去大權的太上皇不甘就這麼退出朝堂,聽了他人的挑唆,想要廢了自己,另立新帝。他毫不猶豫地對太上皇下手了,先是一場普通的風寒,因為沒有注意,病情一日日的加重,最後身體虛弱的太上皇被六皇子一刺激,當場一命嗚呼。
太子,不,新皇不得不承認,他的心也開始變得冷硬了起來。那個人的離去,彷彿帶走了他心底所有的柔軟。皇座上沾染著他愛人的鮮血,他絕不會將之讓給任何人。
對於那些想要□□的人,他不介意用最狠厲的手段來對付他們。
史載:帝甚愛權,雖其親族不能奪之。崇宏元年,帝殺數十名宗室……
帝無後,無妃,無子,崇宏三年,過繼純親王嫡長子為嗣……
崇宏四年,帝破燕都,斬燕國二皇子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