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似乎想追出去。
爪子搭在窗臺上,回頭看了看我。半晌,鼻子發出低低一聲輕哼。
鋣就那樣消失了。
一連幾天,他再沒有在這周圍出現過,消失得很徹底,如果不是經常有他的仰慕者問起,幾乎就像從沒有過這樣一個人在我家裡出現過。而我手上那串黑色的鏈子,也沒有因此發生過任何怪異的動靜,比如像餓鬼道里他不在我身邊時所出現過的狀況那樣。
於是我開始想,也許他再也不會出現了吧。
回想起來當時鋣的那些反應,我懷疑是不是如狐狸所說,他已經從原來的封印裡得到徹底解脫了。而他當時的表現是不是就是麒麟清醒後的狀態……我問過狐狸,可他笑得曖昧,但從來不說什麼。
不過我覺得是,因為我聽到鋣說話了,在這之前,我還從沒聽他喉嚨裡發出過任何一點聲音。
而和鋣一樣失去了音訊的,還有劉逸。
那晚他從我家匆匆離開之後,我就再沒有見他出現過,每每過了他來買點心的時間段,總會有一兩個好事的小女生過來賊賊地問我,寶珠姐,那個天天都來這裡買綠豆糕的帥哥去哪兒啦,怎麼最近都見不到他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晚之後,他家的門就始終關閉著,晚上也不見燈亮,無聲無息,幾乎感覺不到人的存在。
雖然,他本就不是個人。
有時候會忍不住對著對面那幾扇始終漆黑著的窗戶發著呆。想著那個有著十月陽光般笑容的男孩,靦腆地握著束紫色的百合,站在店門口看著我。
感覺真好,雖然那只是束燒給死人的紙花。
為此沒少受過狐狸的冷嘲熱諷。可是一隻外表像人的狐狸,還能期望他能明白人的心情麼。每次捏著那些被雨水衝爛了的紙花嘲笑我的時候,他其實不知道,那是第一次,有男孩子送給我花,就像他常看的那些讓我嗤之以鼻的小白電視連續劇裡的某些情節一樣。
還有他臉上安靜的溫柔,第一次見到時,雖然明知道他是鬼,還是忍不住和他交談了起來,一個連自己都不認為自己是鬼的鬼,旁人要把他當成鬼來對待,真的很難……
狐狸說我見色起意,色心不改,以後有得是苦頭吃。
我說只要沒被狐狸精迷倒過,我這色心還是有救的。
後來他看上去有點沮喪,大概因為在姿色上被鬼給比了下去,所以狐狸心大受打擊。
後來他對我說,我看你還是去看看他吧,小白。
說這話時,狐狸的樣子不像是諷刺,可我同樣也看不出來,他眼睛裡那種淡淡的表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後來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去了劉逸的家,在他閉門不出足足一週之後。
劉逸家的門沒鎖,一敲就開了。推門進去的時候我是吃了一驚的,因為滿屋子撲鼻而來的黴味,還有那些罩滿了白布的傢俱。
怎麼看,都不像幾天前還有人住過的樣子。
繼續朝裡走,我看到客廳的茶几上放著一封信,信上三個字——寶珠啟。
我猶豫了一下,把信開啟。
‘寶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很久了。
很抱歉,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個鬼,而且,是個已經死了那麼久的鬼。
總是無意中地嚇到你,看到你驚惶失措的樣子,我還在不停地問自己為什麼。現在想想,真的有點好笑。你家那隻會說話的狐狸說,你能看到一些死人才能看到的東西,想來,很久之前,你應該就已經知道我是什麼了吧。
寫了幾行字,忽然發覺不知道自己還要對你說些什麼了。真奇怪,人在突然擁有到一些失而復得的記憶的時候,往往卻又詞窮了,一直以來我曾經那麼想要和你說上話,哪怕只是一句也好。可是從小到大,我卻只能遠遠看著你,聽弟弟大聲地說著對面那個很神經,但總是想盡辦法去欺負他的你。
說了這些,你一定會奇怪,我到底是誰。
寶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那個經常在對面窗戶口看著你的小孩。如果你忘了,可我還始終記得,那個每次和別人玩鬧時抬頭無意中看到我房間的窗,會臉色蒼白,但依舊嬉笑著的女孩。
那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羨慕起他的弟弟羅小易,他的健康,他的隨心所欲……這種羨慕持續了很久,久得他不再需要靠數著藥罐子過日子,久得連他自己叫什麼都想不起來……他開始只記得這樣一個名字,因為他想變成他,健康,隨心所欲……那個名字裡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