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善接著伸手道:“我手何似佛手?”
緊接著又伸出腳問道:“我腳何似佛腳?”
他一連三問,先是平常之問開頭,馬上就發出第二問第三問,兩問都是機鋒重重,跟第一問大相庭徑。就像是先拉了你一把,馬上給了你一腳,讓人喘不過氣來。
面對智善的逼問,年輕僧人從容不迫將茶水奉到智善面前,說道:“請喝茶。”
智善道:“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再喝也不遲。”
年輕僧人淡淡一笑,繼續道:“請喝茶。”
智淵道:“你這小和尚好不曉事,我師兄問你,你答不上來就答不上來,怎麼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
年輕僧人說道:“我已經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智淵道:“你就回答了請喝茶,這也叫答案?”
年輕僧人微微笑道:“智善大師問我生緣,旨在用平常之問,試探我有沒有體究佛法的本領。我請大師喝茶,乃是要大師不為禪機所惑,而能夠當下純然直心地享用茶的真實原味,如此一來心無成見,茶便是茶,萬事萬物的本質,亦是如此,以此心自然可體究佛法。”
他說完後,瞧向智善,道:“大師,我說的對是不對?”
智善終於接過茶水,微笑道:“不錯,還請繼續。”
年輕僧人繼續侃侃而談道:“大師所問‘我手何似佛手’,意思是人人皆有佛性,皆可成佛,所以大師的手自然跟佛的手相似。”
智淵不禁點頭,說道:“第三問你又如何作解?”
年輕僧人淡淡道:“無論諸佛龍象,還是眾生馬牛,都是本質如一,沒有區別的,所以大師的腳,自然也似驢腳。”
智善嘆息一聲道:“蘭若寺果然藏龍臥虎,貧僧領教了。”
智淵見師兄有甘拜下風的意思,便道:“我還有最後一問,你們若有人能答上來,今年入學宮教學的名額我們寶光寺便不和蘭若寺爭了。”
一意長老冷聲道:“若是我們答不上來,是不是也不能和你們爭。”
智淵道:“這倒不必,只要你們答不上來,自然也爭不過我們。”
一意長老輕哼一聲,道:“你說吧。”
智淵道:“一粒穀子落地時沒有響聲,兩粒穀子落地時也沒有響聲,三粒穀子落地時還是沒有響聲,由此可見,一整袋穀子落地也不該有響聲,為何事實並非如此?”
他此話一出,眾僧都心知不對,但又覺得他的推論有些道理,說不出不對在何處。
只見年輕僧人哈哈大笑,引來眾人注意。
智淵道:“小和尚,你又想明白了。”
年輕僧人道:“大師欲知答案,可跟我往大殿後去一趟。”
智淵道:“好,我就看看你到底怎麼解釋。”
他便跟著年輕僧人去佛殿後面,過了好一會,兩僧才出來。
年輕僧人道:“我已經回答大師了,大師你說是不是。”
眾僧不由看向智淵,智淵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這次和寶光寺的佛法辯難,便就此完結。
只不過智善和智淵他們因為沒有難倒蘭若寺的僧人,故而沒有留下來住一宿,卻是直接離開了。
等到他們走後,一意長老將年輕僧人喚到身邊,問道:“你怎麼回答他的。”
年輕僧人輕聲道:“他那是詭辯,沒有答案,所以……”
一意長老好奇道:“所以怎樣?”
年輕僧人微微一笑道:“我打了他一頓,他就老實了。”
一意長老氣道:“你怎麼這樣做,這下可把寶光寺徹底得罪了,去去去,給我抄十遍心經,明天早上交給我。”
年輕僧人道:“諾。”
一意長老瞧他還是渾不在意,便道:“你非要把我氣死,抄十遍心經不夠,你明天還得去給我挑一百桶水。”
“諾!”
……
夜,青燈如豆。
一間偏僻的禪房裡,年輕僧人正在認真默寫心經。只是他面前的白紙上不斷有黑影晃來晃去,讓人眼花繚亂,但年輕僧人不為所動,從頭到尾一字沒有寫錯。
但他還是有些忍受不了,擱筆道:“你不停晃來晃去幹什麼。”
“我說你現在怎麼這樣老實聽話,讓你抄經就抄,還十遍。”房間裡無由冒出只有年輕僧人才能聽見的女子聲。
年輕僧人正是季寥,他已經轉世此間二十年了,也在蘭若寺呆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