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菱躺在病床上,那張不大的小臉,此刻蒼白如紙,就連嘴唇,也失了往日的紅唇光澤。
聽到開門的聲響,蘇紅菱依舊保持目視天花板的姿勢,並沒有回到,直到聽到宋暖的聲音,“小紅帽,你難道忘了,你的生命,我可是入了股的,不是你一個人的!”
三分埋怨,七分心疼。
蘇紅菱終是緩緩側首,看著宋暖,一行清淚無聲地滑下。
“傻帽子!”
宋暖只覺得自己的鼻頭也酸了,眼眶也熱了,讓蔣晉陽扶自己在蘇紅菱的病床前坐下之後,便趕緊將蔣晉陽給轟走了。
蔣晉陽雖然不放心宋暖的身體,可這時候,還是由著兩個小姐妹,讓她們有一個獨處的空間。
“暖暖。”
“嗯,我在呢。”宋暖拉住蘇紅菱略顯冰涼的小手,放在掌心,好似要用自己的溫度讓她也溫暖起來。
“我好累,真的,好累……”
“我知道你很累,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一會,沒有人會責怪你的。”
像是在哄小孩一樣,宋暖一手暖著蘇紅菱的手,另一手則一下下地拍在她的手掌面上,安撫著她。
“五年啊,我追著他,整整跑了五年。我以為他總有一天回頭會發現我就站在他的身後,我以為我成了呂太太我們的關係就更近了一步,我以為我們會像別人的結婚祝語一樣,白頭到老……”蘇紅菱搖了搖頭,“所有的以為,都只是以為。他還是他,我卻已經不是我了。”
蘇紅菱臉上的自嘲,讓人不忍。
“我為他穿裙子,練高跟鞋,為他學習成為一個令人著迷的名媛淑女,可他從不曾注意到。我為他學著像一個妻子一樣下廚,他也從不曾品嚐,而我自己,只能嚐到苦澀。一步步走來,我早已經忘了我自己該是怎麼樣的,怎麼笑,怎麼活?”蘇紅菱再次搖頭。“如果不是到無路可走,我又怎麼會去走絕路呢?”
蘇紅菱的話那麼絕望,她的表情那麼心碎,宋暖肚子裡連自己都不大能說服的大道理,怎麼說得出口?
宋暖低頭,看著蘇紅菱和自己握在一起的手,低低地道,“傻帽子,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我也知道你現在很累,雖然我無法感同身受,但你要相信我,看到你這樣,我的心裡也很難受!我知道我乃至蘇叔叔,都沒有權利為你做決定,可是你不能忘了我和蘇叔叔啊,沒了呂少廷,你還有我們。而且,你已經‘死’過一次了,我們就當那個喜歡呂少廷的小紅帽已經死了,現在躺在這裡的,是一個全新的蘇紅菱,一個可以隨便笑,隨便選擇自己生活的蘇紅菱,你就是你,再也沒有一定要圍繞的中心了,不好嗎?”
“我還可以嗎?”
蘇紅菱的聲音充滿飄渺和虛無,不知是在懷疑自己,還是在懷疑弄人的天意。
“可以的,只要你想,你一定可以的。”
“我知道了暖暖,我想歇會,你就在旁邊陪著我,好不好?”
“好!”
“還有,這事我爸知道嗎?”
宋暖搖了搖頭,“呂……他說蘇叔叔最近血壓不太穩定,打算等你情況穩定了,再告訴他。”
“別讓他知道,他年紀大了,沒有必要再為我操心了。”
“嗯,我會替你瞞著的,你睡吧,等到午飯時候,我再叫你。”
“嗯……”
*
蔣晉陽走進病房,就看到蘇紅菱躺在病床上睡著了,呼吸有些虛弱,而宋暖則趴在她的病床邊,也睡著了。
蔣晉陽一邊將自己的外套脫下,套在宋暖的身上,另一邊轉向病房門小聲地喊道,“兩人都睡著了,你可以進來了。”
進來的,是呂少廷。
不過他就走了幾步,人站在門邊不遠處,定定地看著病床上的蘇紅菱,沒有說話。
“看人折騰成這樣,終於發現自己造孽了?”
呂少廷白了蔣晉陽一眼,沒有接話。
蔣晉陽今天卻是難得的好興致,或者說,是幸災樂禍,雖然看蘇紅菱這小模樣是心疼,可看呂少廷這舌頭被貓兒給吃了的模樣,就忍不住想要逗,“想要怎麼辦沒有?我估計這,你家那老祖宗最遲下午就能找到醫院來,不打斷你一條腿也得擰折你一條胳膊,她稀罕這孫媳婦可比稀罕你多得多啊。”
“你說我該怎麼辦?”
“負荊請罪?痛改前非?上岸從良?”
呂少廷沒有回應蔣晉陽的黑色幽默,只是定定地看著蘇紅菱,“像宋暖說的,放過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