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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但我還是很喜歡海明。

多年後我的稜角被磨平,像每一個被生活磨鍊和打擊的一樣,激情消退,熱血冷卻。我的感官對疼痛感到麻木,或者說海明給我的傷痛已經遠遠低於我的承受底線。過去了太久了,我想起他時,揣摩他情感中的掙扎,回溯相處的片段中他神色中的悲傷。

他踩著我追求佛道嗎?話不能簡單地那麼說。我放縱自己,因為我心裡沒有信仰,我對未來也不抱希望——但海明不是。

說來好笑,我喜歡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是個好人。我幾乎從他身上看到我所喜愛的一切正面詞彙,諸如謙遜、光明、善良;但我沒有想太多,我見識了惡人和地獄,我遠遠望見過天堂和正義,然而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好人才會傷人最深。

他是個和尚,他是個佛修,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全無保留地愛世間萬物,而極力壓抑自我。對海明來說和我在一起是離經叛道,迴歸佛法才是大道正途。在他眼裡兩個人都看開對我們都好,畢竟我也是修士,我也需要修心和忘情。

不是為他開脫,但因為我對他的感情並不公平,所以其實我也沒有資格去要求他的全心全意。這一段感情裡沒有誰是誰非,頂多是互相辜負,兩個感情上的人渣撞到一起。

我缺乏好奇心,也不關心新鄰居,嚴令呵止錢錚去他家裡偷窺……算了還是讓她去吧,否則她能跟著我喋喋不休地抱怨好幾天,去了回來不要和我講就行了。

趙漫沙鍥而不捨地想讓我去陪她玩耍,我只答應了去楚家大宅和去她家,偶爾答應吃個飯,其他都婉拒了。和一幫子有錢又有閒的中年婦女呆一塊兒沒啥好玩兒的,除開名貴的衣服首飾之外,盡是攀比老公兒子女兒,不然就是介紹物件安排相親,我一個有閒沒錢的進去多不搭調,也沒有孩子跟他們比。

不過真要比的話秒殺她們沒問題,我又不是沒養過小孩子。

而且我有點懷疑她到底想幹嘛,她不是真的對我一見如故,但是偏偏又在盡力和我打好關係,殷情備至,弄得我老覺得她所圖不菲。

這幾天她又開始頻繁給我發訊息,話裡話外都在暗示“再來楚家大宅一趟”,我有些意動,宅子裡的廚師做飯很好吃,客房佈置很棒,而且院落很大,可以擺張椅子或者乾脆躺在草地上看天。但想想活炸彈錢錚,我還是遺憾地放棄了。

“真的沒有空嗎?”她聽起來很失望,一心一意的失望。

“真的沒空。”我說。

“那好吧,英英,我還想讓你們年輕人認識認識呢。”她很遺憾地嘆了口氣。

年輕人是誰不言而喻,我想起了那個摔進人工河的背影。

“緣分未到,會有機會的。”我像模像樣地安慰她。

我不擅長卜算,不過這一句我想會實現。

剛掛了她的電話,正換了鞋準備,李衿就打了過來。

……為什麼幾百年都不響的手機今天這麼業務繁忙。

“幹嘛呢英英?”另一端她輕快的嗓音下,浪聲茂密,男男女女的嬉笑打鬧聲如同海浪中搖曳的海藻。

“今天怎麼這麼想我啊。”我坐在換鞋的凳子上,敞著門,就這麼問她。

“唉,這一路看他們奢侈無度到處腐敗,覺得前二十年都白活了。他們還在船裡鬧騰,就站在外面思考思考人生真諦。”

“思考出什麼了?”

她大笑著說:“我要是也一出生就這麼有錢就好了。”

“精闢。”我誇獎她,“錢是值得你託付的東西。”

然後我們都安靜下來。我專注地聽著,海聲和笑聲之後,還有不太清晰的音樂,像是什麼經典的小夜曲。按照她發過的圖片所顯示的區位,相隔了數個小時的時差,她所見的一定是夜晚,太陽完全落下,月亮照常升起。

“天上有云嗎?看不看得見月亮?”我問她。

“有一些,不多,看得見。”她說,“上面一個月亮,圓的,下面一個月亮,糊的。還挺漂亮。”

我們又安靜了一會兒。

“英英?”

“嗯。”

她有些悵然似的:“我好像一有錢就變壞了。”又補充,“而且還不是很有錢。”

“這取決於你怎麼界定善與惡。”我說。

我曾經聽宋宰相的師祖講過一個很有意思的理論,他說倘若惡行有益,那麼善行和惡行也沒什麼區別。

用更現代的話來說,正如同我們運用法律懲罰犯罪者,如果你願意,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