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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我見過太多的心魔,看他們的執念,並且玩味那種愚蠢。

多數時候修士的心魔都奇怪到可笑的程度,比方說原先只是個小幫廚的修士都修煉到元嬰期了,竟然還是心心念念當初讓他一頭扎進廚界的一份白灼青菜;上山前曾有一個好兄弟的修士,痛苦於自己沒能去參加兄弟的葬禮;還有以前年幼曾經訂過的親的修士,她連未婚夫長什麼樣都不清楚,卻還是為悔婚而自覺顏面掃地。

都是多大點事兒啊?想吃什麼就去吃點兒解饞,沒參加葬禮就照顧兄弟的後代,悔婚的倒是不好辦,不過給人一點兒俗世的權勢財富不就得了?至多再看看這家人的後代有沒有能修仙的,大不了領人上仙途。

偏偏他們都不那麼去做。

要說是修士壓抑自我的戒律吧也不像,修士的戒律原則在利益面前說白了全是扯淡,要是有辦法解決心魔這等大事,基本上修士什麼事情都敢做。

但現在我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能想些什麼。我的思緒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我心裡知道這是為什麼,人在震驚到一定地步之後就是這種反應,感覺整個人都遲鈍了,僵硬了,就好像時間都停滯不前。

只是和身為“仙”的我對視時,波瀾不驚和驚濤駭浪同時在心中出現,兩種情緒猶如共生般無法剝離,在我心中糾葛迴盪。

我知道我眼見的另一個我真的只是倒影,只不過在那個剎那,無盡海的海面如同鏡子一樣對映出我的內心,讓我恍然生出了自己一分為二的錯覺——我終於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古怪之處,還有令我疑惑的“從未真正經歷心魔”也得到了答案。

哪裡是我從來沒有心魔啊,原來是我的心魔一直都在,我的傷月悲秋、我的衝動易怒、我的愛恨傷痛一直都歸屬心魔掌控,而那個冷漠的、平靜的、極少出現但一出現就乾坤既定的我,才是原本的我。

可這兩者從來沒有分離過,我和我的心魔糾纏得太深,所以本質上說,我是仙,我也是心魔。

現在想起來那些修士其實也不愚蠢。

他們大概也不是真的執著於那些很小的事情……他們執著的應該是自己還是凡人的時候的過去吧?只不過他們還不敢認為自己從心底裡說是不願意修行的,這樣說會顯得自己沒有理想,像一條鹹魚。

怪得很,憑什麼修行才算是有理想?

就好像成為一個好廚子、成為一個好兄弟、成為一個好妻子不是好事,而是卑劣和眼界很低的人才會做的選擇。

關鍵是他們修行之後還是思念曾經的生活啊。

如果說他們的那種思念還帶著一種對於已經失去的、不可能再從頭的生活的美化,那我就完全不是了。我知道凡人的世界有多少是是非非,也清楚凡人所遵循的規則和修士是不一樣的,並且我明白如果我是個凡人,那麼以我這種性格不可能身居高位大獲成功走上人生巔峰,更大的可能是平平淡淡就這麼過去……而我還是希望自己是個凡人。

我始終認為這不算是心魔,儘管從心底裡說我確確實實希望我還是個凡人。

也許我小看了我的執念。

三千年裡我固執地使用凡人的生活方式,混跡在人群中,假裝自己也是個凡人,也許確實不是單單用“這樣做有趣”就可以概括的。

如果這就是我的心魔,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我在無盡海中不斷下沉,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但也並不落寞或者消沉。好多事情一旦想通之後回顧過去,跟事後諸葛亮似的,看哪哪兒是痕跡,瞅哪哪兒是伏筆,簡直都有些驚奇為什麼一開始自己沒想到。

還能是為什麼。我就是沒那麼聰明。

我閉上眼,以為這就是結局了。

葬身無盡海也沒什麼不好的,我對這裡印象不錯,景色美不說,還沒別人來打擾,哦對了,除了驚魂。不過按道理對驚魂來說我才是打擾他的那一個吧,也不明白死在無盡海對他有沒有影響,就我的瞭解他應該無所謂,不過我感覺不太美妙,就像是他把我吃掉了,還是整個兒吞的那種。我不太能接受整個兒吞,烹飪方式是什麼倒不在乎……哪怕是整個兒蒸都比生吃讓我覺得舒服。

我漸漸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我睡在媽媽的懷裡,嗅到她身上讓人感到放鬆和安逸的氣息。

在清晨的微光中我十分遲鈍,呆呆地看著她。

然後她低下頭,親吻我的眉骨。

“我煮了粥和茶葉蛋,來吃點兒吧。”她緩緩說,態度從母親的角度來說無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