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藥葫蘆仍是沒有給出答案,他只是專注地看,時而輕輕嘆息,時而苦思冥想。
常惠沒有耐性等下去,但他不敢打擾藥葫蘆,焦灼之餘給清靈使了個眼色,指望她能充當一回出頭鳥。
清靈是個有義氣的姑娘,常惠幫過她,算是朋友,幫他這點忙算不了什麼。雖說藥葫蘆不喜歡被人打擾,要是有人敢打斷他的思路,定會召來一頓痛罵,但她是他孫女,就算氣惱也不會放在心上。
“祖父,你聽那聲音是從對面山上傳來的嗎?”清靈輕聲問他,藥葫蘆沒回應,顯然她的推斷是正確的。
清靈抿著唇,繼續問道:“那麼,山上有什麼邪門的事?”
藥葫蘆身子一顫,僵硬地扭過頭看她,花白長眉毛下的那雙小眼睛寒光頓現,清靈縮著腦袋嚥著口水,反射性地想逃。
藥葫蘆詭異的視線掃向清靈身後的眾人,知道他們都在關心同一個問題,又嘆了聲,無奈地搖搖頭,原地盤腿坐下來。
“現在約莫是亥時了吧?”藥葫蘆伸手揉揉太陽穴,略顯疲憊地說。
“不,已經是子時了。”師中糾正道。
“子時?”藥葫蘆抬起頭,驚駭地盯著師中,“你說現在已是子時?這麼快就到子時了?”
師中有些詫異,還是老實地點點頭:“是的,現在是子時。”
圖奇棠身邊的侍從抄手貓腰湊過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是子時,剛才我聽見鎮子裡有人打更……”
藥葫蘆一眼瞟過去,侍從慌忙閉嘴,沿著原路退了回去。
“子時,子時,原來是子時……”藥葫蘆喃喃地重複道,像是著了什麼魔道。
眾人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馬車上的馮嫽和劉燁面面相覷,也不曉得如何是好。古時候的子時指的是晚上十一點至凌晨一點的這段時間,也是傳說中陰陽界交接的時間,此時,陰間之門敞開,收納各地魂魄,而那些法力高深的妖魔就能趁這個時機往返人間。
劉燁在現代就聽過這個傳說,其他生於古代的人更清楚這一說,那聲慘叫應該就是子時傳出來的,看看藥葫蘆不安的樣子,難道周圍真有妖魔鬼怪?
圖奇棠強打起精神,無聲地溜到劉燁的馬車旁邊,叩了兩下車窗。劉燁探頭出來看,見他面色蒼白,平日裡的瀟灑模樣蕩然無存,水汪汪的眸子裡閃爍著一種叫做恐懼的東西。
“喂,你聽見他說什麼了嗎?”圖奇棠努力裝出從容的樣子,劉燁心裡覺得好笑,也沒有當面戳破他的偽裝。
“沒有,老葫蘆沒說什麼。“劉燁實話實說,看他害怕地瞪圓眼睛四處張望,好心安慰道,”你回車上去吧,這兒有他們在,沒事的。”
“我不回去。”圖奇棠想都沒想一口回絕,飄渺的眼神移向天邊,用毫不在乎的口吻道,“呵,能有什麼事?我才不怕呢!”
劉燁看出來了,他是因為太害怕而不敢回去,叫他獨自面對黑漆漆的車廂,還不如跟大家夥兒在一起。
“我並沒有說你怕啊,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劉燁看他急劇變化的臉部表情,微笑著調侃道,“原先聽你說看不慣龜茲王室百姓都信鬼神,聽他們說起那些就不自在,我還以為你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你竟是真不自在。你平時膽子不是很大的麼,親手殺幾個人恐怕都不眨眼,鬼怪之說還能嚇到你嘛!”
劉燁這麼說,只是想讓氣氛暖和一些,讓他不用這麼緊張。不料,圖奇棠神色黯淡,像是被她說中心事。
“哎,你不是來真格的吧,圖奇棠,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劉燁心裡也是有點怕的,圖奇棠的表情如此凝重,讓她更為不安,“你別嚇我呀,你倒是說句話啊!”
圖奇棠緩緩抬頭,唇邊揚起一絲苦笑:“你不會懂。”
說完這句話,圖奇棠就走開了,杵在藥葫蘆身邊,仔細地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劉燁確實沒見過這樣的圖奇棠,他可以不知廉恥地偷看女人洗澡,也可以面無表情地百步穿楊,別人是死是活他不關心,分明是高深莫測的高手,偏要裝出紈絝王子的模樣,分明是鐵石心腸的狠角色,一轉眼就變成了畏懼妖魔的膽小鬼。
藥葫蘆拿出隨身攜帶的藥酒,擰開蓋子仰起頭咕嚕嚕連喝幾口,見狀,清靈匆忙上前阻攔:“祖父,不可以,你不能運功啊!”
藥葫蘆甩開清靈,用力蹭去嘴角的酒水,冷冽的目光緊盯著西北方向:“走開,我非得親手把那東西揪出來,看它還敢不敢為非作歹。”
師中聽他話中有話,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