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成惋惜的模樣,陶子思心中突然湧起了強烈的嫉妒,強笑道:“若天王要用王慎,等到朝廷封賞下來,可去張相那裡討要,不過是區區一個門人罷了,不打緊。”
李成:“以前王慎籍籍無名,如同一把藏在匣中寶劍,那個時候去要,或許就成了。現如今,王道思一戰震動整個淮西,那寶劍已然出鞘,光華奪目了,張浚肯放人嗎?罷,給蘭若去信,備上一份厚禮答謝人家。命騎兵營抓緊休整,某也該帶上主力出擊了,子思你馬上拿個章程出來,好生想想下一步棋怎麼走。”
陶子思這才如釋重負:“應該的,應該的。”
李成又道:“李昱的人頭現在大概也送到劉光世那邊了,倒是忘記在劉平叔那裡替王道思請功。”
陶子思:“天王放心,這一戰的情形屬下已在信中寫得詳細,劉光世如果眼睛不瞎,自然看得出王慎當居首功。”
李成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就伸出手去在褲腿上使勁地搓著。
他的褲腿上全是泥點子,被火一烤,都已經幹了,直搓得沙沙落下。
陶子思是個文人,喜歡乾淨,再也忍不住了,高聲道:“來人,替天王更衣。還有,這裡也要打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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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閒掛小銀鉤。”
無邊絲雨細紛紛揚揚落下,籠罩著整個淮西大地。
和便地血汙,滿地稀泥的安河與平原鎮不同,天長縣中,街上的青石板路、房頂的碧瓦被雨水一洗,叫人禁不住眼睛一亮。
庭院裡的花木還都綠著,空氣是如此清新。
那連天烽火、慘烈的叫喊,籍枕的屍體彷彿屬於另外一個世界。
花廳中,有樂師輕敲牙扳,坐在旁邊的那個女子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撥慢拈,長長的過門之後,突張檀口,清脆的歌聲穿雲裂石。直如晴空中的那隻風箏,悠悠升起,直上白雲之外,偏偏又被一根絲線羈絆,欲斷還連,將人的魂耳都勾去了。
此刻,江東宣撫使淮系軍的統帥劉光世和酈瓊目光中都是異彩閃動。
二人身上都穿著武官的袍服,頭戴高冠,頭髮和鬍鬚打理得整齊。
花廳一水的紫檀傢俱,茶湯已經煮好,細瓷茶具閃閃發亮,空氣中瀰漫著溫暖的香味。
劉光世沒想到眼前這個相貌平平,甚至年紀有些大的女子歌喉竟然好成這樣。她那修剪得漂亮的指甲當真是掐到人心中最柔軟的部位。
眼前風月,一剎間讓小劉太尉回當宣和年的東京。那個時候父親尚在,道君皇帝所建的艮嶽尚存。每月初一十五父親休沐的日子,家裡都會請幾個歌妓。也和今天這樣在花廳裡,軒窗大敞,外面的景色盡收眼底,艮嶽上用爐甘石製造的雲霧冉冉而起。
那個年頭真好呀。
回不去了。
……
回不去就回不去了唄,已是初秋,微雨江淮,花草樹木都還綠著,卻是和北地不同的風物,終老於此,卻是一樁美事。
除了遍地的亂匪,還有虎視眈眈就要南下的女真。
不過,且珍惜今日美好吧!
……
這個歌妓畢竟是東京流落於此的,歌藝極佳,自從酈瓊手中討要到手之後,劉光世就徹底沉迷了。國手技藝,即便是在太平年月,也不是能夠經常見到的。劉光世前番本做了一闕《菩薩蠻》想找人唱來聽聽,見識到此女的歌技之後,卻打消了這個念頭。
超卓的歌喉自然要唱最好的詞作,也只有小晏的作品才配得上。
柔柔的歌聲中,劉光世和酈瓊徹底放鬆下來,就連侍侯在旁邊的公事和侍衛們也都懶洋洋的,似是被這連續幾日的細雨和風淋軟了身子。
自從濟南賊李昱在山東呆不下去,南下江淮就食,淮西軍已經好久沒有過過這種安閒日子了。特別是在知道李昱繞道洪澤湖抄襲淮西軍大後方天長之後,全軍上下都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
天長若失,揚州門戶洞開,那可是直接威脅到官家的行在,這個責任誰也負不起。
於是,大夥兒就日趕夜趕,趕了過來。誰知,更惡劣的訊息傳來,平原鎮這個戰略要點竟然被李成給搶了,這可是個比李昱更兇惡的敵人。一想到即將和這個兇人沙場對決,大家就腳肚子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