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盒子放在電腦桌上,暈眩感一陣一陣地從腦子裡傳出來。
我就掏了一根菸,點著後吸了一口,感覺好多了,靠在沙發上不想動。
我把菸頭指向沙發的皮革慢慢湊過去,看它通紅色的星火即將碰上,又倏然收了回來,這沙發是聞孟涼買的,我們還在上邊做過好幾次,也算是紀念品了。
我走過去把盒子拿過來,撕開外邊的黑色包裝紙,然後把盒子開啟。
裡面的東西就展現在了面前,我揉揉頭髮,緩慢地把裡面的紙拿出來,一次拿了一沓。
我以為是合同,其實不是。
是我跟聞孟涼曾經用來傳話的紙,很多,也很亂。
中間有便利貼,有衛生紙,有作業紙,還有亂七八糟的報紙雜誌什麼的碎片,全部儲存完好的放著。
我去上高中,你呢?
聞孟涼,親我一下。
刷牙了沒有。
謝謝你啊。
聞孟涼,我今天想吃花菜。
聞孟涼,作業不會,你幫我寫,哎,你這麼笨,肯定也不會。
聞孟涼,我想上你。
疼嗎?
昨天我拿的那本書你看到了沒有,我想不起來我放在哪裡了。
我翻了上面的,對話有些顯然已經很遙遠了,遙遠到我都無法想象那麼稚嫩的語氣和筆劃是我寫出來的東西。
我把紙折起來放到一旁,繼續往下看,其實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平常我都是直接跟他說話的,他要不是聽我的話就是拿紙寫,而我寫的並不多,自從有了手機以後就更少了,而且都是寫完就隨手一扔,根本沒有想過他還會儲存下來。
我按了按微痛的太陽穴,閉上了眼睛。
好。
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打出來?
你今天沒課嗎?
什麼時候放假?
你能不能帶我出去玩,我想跟你一起出去玩。
何肅,我給你做好飯放著,我還要忙,就先走了。
我想你了,你這次晚回來了兩天。
其實他學習的時間並不長,所以字從開始到後來都沒有什麼變化,就是語氣上有了輕微的變動,卻還是總顯得小心翼翼,略微討好。
紙張一頁頁翻過,逐漸到了最下面。
暗紅的顏色映入眼中,我抿緊嘴唇把它拿出來,上邊寫著:何肅,你還記得南康白起嗎?
我記得。
高三暑假跟他聊天,用小浣熊的身份,他給我介紹了南康寫的日記型的書,我大概瀏覽了一下,並沒有看的特別仔細。
但是,南康死了。
聞孟涼,你他媽的到底想做什麼?
空氣中傳來酒精和香菸混合的氣息,我的大腦裡邊一跳一跳的疼,就像是有一個小人拿著針在裡面蹦著紮上去,不間斷,卻也不快速。
我把盒子摔在地上,還是憋的難受,站起來把桌子上的東西往地上摔,書本,筆,玻璃杯,水果。
滿地狼藉,我拿起酒瓶子往嘴裡灌,喉嚨處傳來咕咚咕咚的響聲,在寂靜的晚上格外清晰。
都說人喝醉了之後會說真話,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喝醉的次數很多,每一次清醒過來以後都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事情說過什麼話。
我拿起手機給我媽打電話,我媽接了電話,說“肅肅,今天生日,有沒有去吃好吃的?”
“媽,何顏呢?”
“就在我身邊呢,怎麼了?”
我沒再說話,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手指頭捏著地上的一塊碎玻璃,扎進肉裡,血流在地上,不疼。
“我爸呢?”
“你爸上班還沒回來呢,等他下班了肯定就跟你打電話了,你可別多想啊。”
我能多想什麼,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媽在那邊停了一陣,說“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她在不在你身邊,讓她說兩句吧。”
“沒了。”
我低聲說道。
“什麼?”
我從地上站起來,血滴在我的褲子上,暈染出一小塊暗色的痕跡。
“從小到大你們都不管我,所有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成的,初中畢業以後別人都在家裡等著錄取通知書,而我還要出去打工,還每天被你們說考不上就不上了。我那時候才十五歲,後來讀高中後你們三個人就住在一塊兒,幾乎從來都沒有問過我的事情,你們不管我,現在卻要管我交女朋友的事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