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要大赦天下,案底到時也會消了。”
他嘆道:“二華啊。辦事不僅要講口才,還要講心胸眼力,你爹我老了。能帶你的日子也不多了,就得靠你自個琢磨。”
鐘上位事業做到如今這地步,根本不必親臨一線,可就如他當年在交趾煤礦,親自盯著每一車煤出礦,在珊瑚州銅礦金礦,親自盯著每一車礦出洞,在孟加拉親自盯著每一畝田每一座林地種上作物一般,他喜歡享受這種一點點收穫累積而起的感覺。
之前他在孟加拉忙乎了大半年,種植園有了初步規模。縣裡治政也步入正軌。就在此時,北伐訊息傳來,鐘上位的心思就轉到了國內。擔著總督之位的李順要他搭手,趁著北伐復土之機,讓珊瑚州再上一個臺階,他也就回了國內。緊鑼密鼓地忙碌起來。孟加拉是給大兒子留的產業,珊瑚州是二兒子,也就是嫡子的產業,他當然不能丟在一邊。
李順去了山西組織移民團,另一個合作伙伴王之彥則在國內張羅珊瑚州商會,推銷珊瑚州物產,而鐘上位就在塘沽撿漏。移民團主要是勞力和工匠,鐘上位的任務是網羅讀書人。
海外殖民地現在最缺的就是讀書人,儘管北方讀書人不如英華讀書人管用,腦子裡還多是舊世那一套,但經辦本地管理事務還是堪用的,而且“價格低廉”。英華國內的讀書人,但凡中學畢業的秀才,都不大願意去海外,除非有高薪厚職,待遇高過國內三五倍才有吸引力,北方讀書人能得一般待遇就心滿意足了。
海外的一般待遇也不是那麼一般的,紀曉嵐這種人,即便有案底,去了海外其他地方,每月至少都能有二三十兩,而且還不可能簽下十年長契。可鐘上位親自出馬,效果就完全不同了,紀曉嵐所得的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此時紀曉嵐當然還沒搞明白整件事情的真相,到他換了一身行頭,回到鐘上位那小帳,開始上工,逢人鼓吹去天竺的好處時,他就只清楚一件事:在那個大包頭眼裡,他就是一個犯人,如果他敢逃跑,一雙大若蒲扇的手掌會扼住他的脖子,如對待雞鴨一般,輕而易舉地擰斷。
忙碌了一整日,紀曉嵐邁著沉重的步伐,在大包頭的看管下回了指定的客棧。進了一間大通鋪裡,床鋪已睡滿了人,就一個身形佝僂的年輕書生正坐在床沿,呆呆發愣。
紀曉嵐隨口問道:“兄臺也是去珊瑚州的?”
那書生看向他,眼裡空洞茫然,就微微點頭,此時紀曉嵐才見他背上隆起一團,竟是個羅鍋,看來是鍾老爺憐憫他。
儘管他上工後,鍾老爺就再沒搭理他,可他覺得那是鍾老爺太忙,而那大包頭待他態度惡劣,那也是下人作威作福,此時他心中對鐘上位依舊是滿心感激。
書生沒說話,紀曉嵐想及“新生活”,正有一肚子話要找人傾述,再熱烈地道:“真是幸運啊,咱們都能去珊瑚州,再世為人。”
“幸運!?再世為人!?”
那書生說話了。話語間還凝著依稀的官氣。
“咱們都不算是珊瑚州的人,你該好好看看協議,咱們是‘三合天竺公司’的外派勞務,享受不了珊瑚州的福利。更不歸海外託管法管轄……”
那書生冷笑著,笑得比哭還難聽:“咱們都歸孟加拉殖民法管,算起來,也就比奴隸高一層。”
紀曉嵐傻住了,這是什麼意思?
“你也是被那鍾胖子騙得沒仔細看協議吧?跟咱們簽約的不是珊瑚州公司,是他的天竺公司。”
書生這麼一說,紀曉嵐才如夢初醒。趕緊翻出協議仔細看,越看臉色越難看,前面是好處,後面才是壞處,末了甲方處明明白白寫著“三合天竺公司”等字。
協議規定,隨時有權把他調去天竺,辦什麼事不容商量,懈怠或者壞事都有無數懲罰。最嚴重的還要關監,年薪就固定在一百二十兩,漲不漲得看公司臉色。評定考核不佳還要扣,紀曉嵐的臉色頓時敗若死灰,這十年根本就不是給人當差,而是把身心都賣了!就是奴隸啊!
“這等工契,國法不容!我不幹了!”
紀曉嵐額頭青筋直跳,鐘上位那和藹忠厚的長者面目頓時蒙上一層陰霾,成了自地府裡擠出來的惡鬼。
那書生陰惻惻地道:“剛才說了,這工契是合國法的,孟加拉法,你不幹就是違約。”
想到要給人當十年工奴。紀曉嵐就覺生不如死:“違約就違約!不就是給銀子解約麼!就算是破家,也要解了這約!”
那書生嗤笑道:“你付得起解約金?三倍解約金,就是三千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