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一片泥濘,但撈刀河北岸多是荒灘,野草茂盛,坐騎雖沒辦揚蹄飛奔,卻還是能跑起來。
遊弈軍統制王堂合的騎術已經勉強合格,他策馬緩行,觀察著前方的戰場。左側是一處大河塘,名叫鐵爐灣,向西綿延數里,跟南面撈刀河相接。往東看去,鷹揚軍和虎賁軍各出兩營,正伸展為寬達四五里的層層橫陣,齊步向北推進,這橫陣東側盡頭,就是撈刀河彎曲河岸。
赤雷營的二十斤重炮在橫陣後方猛烈轟擊,十二斤火炮和軍屬火炮正被騾馬拉著,跟隨步兵向前推進。清軍的炮彈在前方濺起條條泥柱,給這幅壯闊畫卷抹上了真實的戰意。王堂合確信,邊壽民和郎世寧這兩個畫師,正在後方展開畫板,專注地描繪著整個戰場。
怎麼也不能少了我們騎兵的身影!
這是王堂合的心聲,所以他粗粗掃過了己方戰陣後,就將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清軍所在的北面。
隱約能見到清軍的大炮列在陣前,轟擊不停,後方是服色雜亂的火槍方陣,一團團聚著,也拉成一條寬大陣線。背景是不高的連綿矮山,幾處山口向北伸展,讓地形已爛熟於心的王堂合心中一動。
清軍馬隊,會不會從這些山口裡衝出來,正面衝擊己方橫陣?
再看看西面,矮山遮蔽了視線,一座村莊在西北處擋住鐵爐灣盡頭,後方情形再難看到,不清楚清軍馬隊是否也會從那裡衝出。
王堂合嘆氣,韃子皇帝就在不到十里外的地方,防備尤為嚴密。軍情處下足了力氣,也難及時更新清軍兵力部署,清軍馬隊的動向,還沒辦掌握到。
眼見橫陣前方離清軍大炮防線已經只有三里多地,赤雷營的十二斤火炮和各軍八斤小炮都開始就位,似乎就要沒了騎兵的用武之地,王堂合正在發急,後方嗚嗚的牛角號聲響了。
這是緊急警報,不待軍中司號轉達,王堂合已經兩眼圓瞪。自西北方向,小村矮山背後,清軍馬隊如洪流一般湧出,直奔步兵橫陣側翼而去。
“遊弈軍!就此一戰!”
看著那不止萬騎的馬隊,王堂合頭皮發麻,血湧全身,心卻死死沉下,矛盾之感瞬間交錯而生,他下意識地喊出了這一聲。
“就此一戰!”
部下們來不及細想,跟著王堂合齊聲呼喝,三千騎士策馬提速,向北奔去。
戰場後方,黃金太極雙身團龍大旗下,聽到這一聲高呼,李肆和範晉等人舉起望遠鏡看過去,然後紛紛又放了下來,範晉還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李肆沒有閉眼,他就用肉眼直接看著,遊弈軍,怕只有這一戰了。
長沙之戰,犧牲者無數,而決戰一至,更是血火煉獄。每一人的犧牲都有價值,現在,他離康熙已經不到十里。清軍唯一能阻擋住他的,不是大炮,不是火槍,而是馬隊。而要邁過這一關,就必須付出代價。
李肆死死盯著遊弈軍疾馳而去的身影,頭也不轉地問:“貓群都準備好了嗎?”
身邊羅堂遠低聲道:“已經妥當,就待時機成熟。”
李肆點頭:“王堂合,能把機會拼出來。”
西北小村矮山到英華軍橫陣側面不過四五里地,即便泥濘地裡馬速不快,可奔過這四五里地也不過四五分鐘時間,這段時間不僅架不起鐵絲網陣,步兵變陣都難以到位。
遊弈軍的任務就是遲滯馬隊,為步兵變陣爭取時間,而為此會付出多高的代價,王堂合那一聲喊,已經再清楚不過。三千不過是學會了騎馬的步兵,要擋住四五倍精於馬戰的對手,結局會是怎樣,遊弈軍官兵都明白。
“天刑社,時候到了!”
“聖武會,為國盡忠!”
呼喊如潮,三千遊弈軍衝向清軍馬隊,如細細溪流,截入湍急大河中。
最初建這支遊弈軍,就想到了對陣馬隊會傷亡慘重,成員大半都韶州子弟,和羽林軍同為嫡系。加之這三千人裡一半是天刑社成員,一半是聖武會成員,無一遺漏。可說是李肆旗下心志最為堅決,戰意最為昂揚的一軍。之前一直沒有大展身手之地,如今初次登場,就撲入生死絕地。
沒有一個人猶豫,甚至都沒去想過該不該猶豫,遊弈軍就是這樣的棋子,要在全軍最危急之時,戰出自己的價值。
不過片刻,兩股騎兵就迎面撞上,蓬蓬槍響雜亂響起,清軍馬隊頓如撞進鐵網沼澤,當頭仆倒大片人馬。
“一個、兩個、三……該死,別想逃,三個!四個!草,躲進馬肚子了!?”
王堂合一馬當先,從馬鞍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