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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部分

讓他想入非非。可知了這身份,他就再不敢有什麼念想,勿論自己還是她,都是任由命運飄送的浮萍。

這樣也好……寫字畫畫念念詩,閒了來這風月之地散散心,說話論政也沒什麼顧忌,就這點來說,李天王倒真是造福於世,竟然從文風酷厲的清廷之下,生生造出了一個世外桃源。

征戰四方,揮斥方遒,天下是李天王那等人物的畫布,自己就安心受著命運的撥弄,在這桃源尋著自己的芳菲吧。

“爾等枉讀聖賢書,國難當頭,只知燈紅酒綠,左擁右抱,孔孟道就是被爾等小人德行敗壞的!”

正歡笑間,一聲沉喝在門口響起。眾人一愣,轉頭看去,正見一群穿著深紅對襟長衫的漢子走過。長衫只及小腿,露出厚重馬靴,披著半袖罩衣,頭戴軟翅紗帽,一柄儀劍掛在腰側,顯得份外精神,竟是英華軍將。而開口說話之人年約三十,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怒視眾人。

“唉唉……是哪軍哪營的?連我等這一身都不認得了?”

“辱罵上官可非小事,就不怕被禁衛拿去打板子關黑屋!?”

在座翰林郎都怒意上湧,英華是重武,但文官還沒落到被武人隨口呵斥的地步吧。

同僚在訓話,鄭燮卻皺起了眉頭,覺得此人有些面熟。

“上官!?我看看,喲,鵪鶉一堆,好意思自稱上官!?我黃慎可是左副尉,爾等該向我見禮才對!”

那人傲然昂首,頓時讓這幫翰林灰了臉。

英華怪事不少,其中一樁很獨特,那就是武人無品,搞得文武難以對比。可官面上沒對比,私下人們卻有了自己的比較。一般人也將軍人銜級的“士”一級當作軍官,士有三級,從最低等的從九品算,那麼尉的最低一級右副尉,就相當於正八品,而左副尉相當於從七品。

英華另一樁怪事就是“京官”品級很低,特別是剛進門的實習生。翰林院這幫新晉翰林都只給了正從八品的待遇,身上刺繡圖案全是鵪鶉。在這個小小的左副尉,最多也就是個哨長的軍官面前,按照民間比較,那還真得行上官禮。

“文武分途,哪裡來什麼上官下官!”

“就是就是,別跟這粗人一般見識!”

翰林們趕緊自找臺階下了,鄭燮卻一拍額頭,這人自曝姓名,他記起來了。

“你就是上官老師的弟子黃慎!?怎麼也到了廣東,還成了武人!?”

鄭燮在真州時,曾經跟遊歷江南的名畫師上官周學過畫,而這黃慎是上官周的弟子,兩人見過面,那是七八年前的舊事了。

“嘿,是你啊,知道有你這麼個師弟,不敢攀貴。”

黃慎卻是早知鄭燮,拱手為禮,語氣依舊生硬。

“是克柔的同門師兄啊,怎能如此出言不遜呢?”

“文人治政,武人守土,職責可不能混淆哦。”

翰林們一聽還有這關係,又有了話說。

“就不知師兄有何指教?”

鄭燮也有了惱意,徑直請那黃慎放馬過來。

“天王在湖南對陣韃清皇帝,我等武人都作好了灑血疆場的準備。沒指望你們文人拋頭顱灑熱血,可為咱們這一國搖旗吶喊,鼓舞國人士氣,震懾跳出來惑亂人心的宵小之輩,這總該是你們能做的事吧!?”

黃慎搖頭連連,很是不屑。

“可瞧你們身為翰林,都還是一派聲色犬馬的模樣,真讓我等武人覺得這一腔熱血灑得不值,更為天王厚待爾等不值!”

這一番話說得鄭燮也心胸鬱悶,找不到話反駁。

“既是士子,就該文武雙全!披甲能殺敵,下馬成詩文!成天風花雪月,埋首胭脂堆裡,像個男人麼!?”

“說得極是,我們黃埔講武學堂這一期同窗,有一半都是讀書人出身!這大半年學下來,書卷也未曾丟過,要論學問,爾等翰林可未必能勝我們!”

黃慎身邊的同窗也都附和出聲,鄭燮臉上原本保持著的淡然微笑也漸漸垮下。是啊,士子心中都揣著一顆上馬能提劍殺敵,下馬能安邦定國之心,遠的如漢時班超、陳湯,近的如虞充文、文天祥,乃至黃宗羲、顧炎武之輩,那都是文武雙全之輩。為何他們這些人,就滿心想著吟詩作畫,從未想過投筆從戎呢?

“我們士子衛的是道統,道統自在人心,不是區區刀槍之事……”

鄭燮勉力駁斥著,強調他們文人的重要性。

“是麼?那華夏道統是怎麼沒的呢?那剃髮易服的夷狄道統又是怎麼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