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源忠和趙弘燦一臉苦水,都求援似的看向了李光地。真是決意要剿,他們這些著力迴護朝廷臉面的人,豈不就是作了白工,甚至還無有罪?
李光地已經告了病,正要回福建老家,今天是被硬抬過來的。但他看上去jīng神還好,也許是廣東之事,又讓他燃起了戰鬥的jī情,就如當年與陳夢雷合謀蠟丸密書,出兵福建制耿jīng忠一般,粵閩本就是他立業之地。
“這李肆,就是我大清在廣東的一顆毒瘤,當以溫病之理,細細調理,不可貿然開刀引流。”
李光地說起了醫理,康熙點頭,他也略懂醫學,而且還中外兼修。如果把大清看作病人,那麼廣東就像是腿腳,李肆是個毒瘤,卻還藏在皮ròu裡,並沒有潰破錶皮。廣東政務照常運轉,賦稅一路通達,李肆雖然翻江倒海,卻沒有逐官立號,自成一國。
生意人,真是有史以來最膽大的生意人。
這是康熙對李肆的大致印象。
他也很想剿,可管趙二人稟報說,非有五到十萬的大軍,怕是除不掉李肆,而且戰事一起,廣東全省糜爛,說不定還會禍及他處。
這是康熙最顧忌的,先不說西北的策妄阿拉布坦正是最活躍的時分,還得備著他有什麼動作。就說嶺南,那李肆的根基在韶州英德,旁邊的連瑤,十多年前可費了老大勁才得來面上的安寧。更北一點,又是屢屢出事的苗疆,再加上廣西少民,廣東攪起來,嶺南幾省都要動dàng。
還不止如此,臺灣……
想著臺灣,康熙心中也是一嘆。早前施琅收了臺灣,任由他經營成自家產業,只要在經制政務上,施家給了朝廷臉面,他也沒急著將這產業攏回朝廷。如果廣東luàn了,臺灣再一luàn,這局面竟然就要回到三十年前,他這三十年的聖君,豈不是白當了?
徑直興兵剿滅,那就是動刀,這一刀下去,後果難以設想啊。
康熙不得不承認,用上溫病一說,內外調理,確是對付這李肆的妥善之道。
數千裡外,廣州西關外英慈院mén口,盤金鈴和葉天士正對就一個病人爭執不下。
“雖然他處還有隱瘡,但此處膿瘡已是顯表,不盡快引流,怕有膿爛及內之禍”
盤金鈴想對這個背上冒出幾處猩紅膿瘡的病人引流,葉天士卻阻攔住,說還是湯yào調理,靜養待息的好。之前他和盤金鈴一番chún槍舌劍,雖然對英慈院不立醫理依舊感冒,但盤金鈴那句“醫者仁心”卻觸動了他,所以葉天士想再看看,是不是自己真在固步自封。他自小學醫,拜過十多位師傅,也知道學海無涯,醫無止盡。
這一看就撞見不少問題,比如這個病人,原本英慈院不收這類明顯屬於內科的病人,可葉天士擠兌盤金鈴,你不是說醫者仁心嗎?這病人你該治啊。
盤金鈴坦白說英慈院的長項不在這裡,若真要治,就只能引流養體待觀察,葉天士就跟她理論上了。
“既然先生已有腹案,何不由先生來治,也讓我們英慈院領受一下神醫的風采?”
盤金鈴很忙,沒夫跟他糾纏,直接把包袱丟了回去。
葉天士自信滿滿地一笑,他早看出了這病人的病根在哪裡。
可接下病人,仔細觀察,見到那些膿瘡,他也暗自chu了口涼氣,有些膿瘡確實快要潰爛,不從外科上引流抑感,他再怎麼倒騰湯yào也沒辦。
只是這樣一來,真要治好了,勞到底算誰的?
“自然都是先生的,我們英慈院管外不管內,所有人都知道。醫者仁心為先,救人要緊,小nv子可不在乎什麼臉面。”
盤金鈴隱約覺得,這似乎是個什麼機會,開口勸說著,葉天士心中也是一動。
北京紫禁城乾清宮,李光地的虛弱嗓音也在回dàng著。
“只是李肆這毒瘤,為禍甚深,也需內外下力,遠近皆看。”
他喘了口氣,轉向管趙二人。
“按兩位所言,那李肆仰仗的莫過於三項,一是溝通商賈,一是sī建強軍,一是jiāo接洋夷,學了那等奇技yin巧之術。”
兩人對視一眼,有些猶豫地點頭,前兩項確實沒錯,第三項……是該這個理,但是他們沒有親見。
“診治病情,先決之事就是望聞問切,察知細務。臣以為,當選盡心可靠,又善調和大局之人下廣東,不動聲sè,將這李肆的根底查訪明白。查訪同時,最好能穩住這李肆,不讓其破錶損皮,壞了朝廷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