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斐嘆氣道:“三叔,咱們還有去處。的確是爹給了我們兄弟腦子,可給我們手的,卻是廣東的師傅,他們能幫上忙的。再不行,直接下海,總有活處。”
接著他低聲嘀咕:“什麼清譽,就是大清的名譽吧,這東西要來作甚!?”
張chao也沒迂到坐以待斃,哀嘆一聲,任由家人把他抬上了船。
黃斐卻沒上船,他朝後看去,正見另一幫人急急而來,一個個都扛著厚厚的行囊。
黃斐皺眉問:“黃卓呢,你們不會把家中的被褥都帶上了吧?”
那些人抹著汗指向後面:“二少爺在後面,他說其他都無所謂,這些圖紙可絕不能少”
黃斐跺腳:“只要有他在,什麼圖紙不能再畫出來!?真是笨蛋!”
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初六,揚州張黃二家,連帶順風快遞、揚州七巧行的掌櫃大匠,數百人借順風快遞的快蛟船出逃,而下令緝拿順風快遞案相關人等的公文還沒過直隸地界。
正月元宵,就在揚州官府在空dangdang的張黃家宅裡滿肚子苦水翻騰的時候,青田公司的年會在廣州召開。之所以推遲到元宵才開,一個原因是李肆被那種不踏實的感覺推動,開始下手作一些準備,另一個原因則是公司架子大了,要員聚齊也需要一些時間。
貨站中心那座大樓本就是籌建中的公司新總部,在大會召開之前,李肆同時收到了三份訊息,讓他對時局終於有了一定程度的把握。
一份是京城小謝來的,附有湯右曾和田從典分別寫給段宏時的信。信裡除了客套問候,還隱隱約約提到了廣東近日風頭正盛,朝堂也在討論廣東之事。作為朝堂大員,話能說到這個地步,已經難能可貴。
第二份是李朱綬讓羅師爺帶來的信,附了八貝勒府家人的書信,話就說得直白多了,朝堂要對廣東下手,八爺正在設法周旋,要李朱綬趕緊擦乾淨屁股,別留下什麼髒汙。
第三份……就有意思了,是朝廷的邸報。和以往邸報不同,這份一路加急,幾乎跟小謝和胤禩的急報同時到達,朝廷的驛傳效率也終於體現出來。包括朝堂的討論和揚州順風快遞案,以及皇上對廣東的不滿,在這邸報上都說得再通透不過。
李肆之前的疑惑,在這份邸報上依稀得了些解答。江南……他忽略了江南在清廷心目中的地位,他在廣東這翻江倒海,對清廷來說,不管是地理距離,還是心理距離,都還是太遠。可江南是清廷命脈,那裡有一點風吹草動,清廷都要緊張。
如今這形勢,是因為廣東的諸多技術,連帶商業思維都流傳到了江南,江南工匠之巧、商賈之jīng甚至還要強過廣東,將之揚光大,再自然不過。就說這快蛟船,並非他明之物,也不是廣東所造,純粹是江南人在他傳過去的織機上得了靈感,再跟古時的車船設計結合,就出來這麼個東西。而商賈藉以謀利更在情理之中,結果就被康熙盯上了。
這邸報來得這麼快,還給了李肆一點感悟,看來廣東官場,也有了自成一派的風氣。邸報是各省在京裡的提塘所編,提塘到六部內閣書房去查和本省有關的大事,然後編成小報,在京自行刊印,然後遞送回省。眼見朝堂要在廣東動大手腳,廣東提塘自然也了狠,用上了六百里甚至八百里加急,趕上了民間快遞的度,把訊息送回了本省1】
“現在,咱們該握柄了……”
公司大會上,李肆沒有總結成績,沒有展望未來,而是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所謂“握柄”,是青田公司造就擬定好的應對方案,生意層面上,是加緊回籠資金,關停不重要的分支專案,同時加大三江票行和三江投資的吸銀力度。
這些措施是公司所有執事級別以上幹員都知道的,而另一些措施,就只有與“軍”一事有關的人才清楚。“握柄”就是出了戰備訊號,硫磺硝石的走私要加強力度,青田司衛以及香港水勇也要開始集結,天刑社要出準備戰鬥的動員。
“終於……要動手了嗎?”
嚴三娘興奮地問著,從新安回來後的半年裡,李肆忙著三江票行和三江投資的“金融綁架”行動,她則回到英德,負責司衛的擴充編練。原本李肆不想讓她cha手這麼深,畢竟搞成個夫妻檔,以後可不好下臺,段宏時也提了同樣的意見。可他手上就這麼些人,放著這麼有威望、有本事,又可靠到快上了自家床的人不用,那可是腦殼有包。李肆也不得不讓嚴三娘擔當起了類似“教導總監”這樣的職責,負責旗下所有士兵的基礎技能訓練指導,與範晉所任的“軍法總監”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