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削法掛仁義。以什麼天道總擴治國之策,即便飄渺,卻也顯出另立道統之心,他不止是要革了大清,還要革了大清之所以成其為大清的兩根砥柱,那可也是三千年來天下之砥柱啊,此人到底是何方邪魔,康熙實在想不透。
不過此人早早露了邪魔嘴臉,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終究只被他荼毒了兩廣之地,至多不過蔓延到雲貴。福建、江西和湖南等地抗賊堅決,忠心可嘉,也顯出李肆之害也有地域之限,如此形勢,還未超過當年三藩之亂的局面。
可此人既是邪魔,心志當不能以常人而待,而且這李肆還佔了一樁便利。
想到這一樁,康熙喟然長嘆,四十多年前,他對陣吳三桂,也佔著這樁便利,那就是……年輕。
和吳三桂之戰,雖然最終在湖南佔了上風,可形勢真正的轉折點,還始於吳三桂老病而死,當時他愛新覺羅…玄燁的最大優勢,就是年輕,而現在……
“湖南急報,李肆旗號在郴州城頭亮起,該是親自率軍急援……”
張廷玉那優雅低沉,有如綿綿春雨的嗓音響起,將康熙消沉的心緒拉了起來,李肆親赴郴州!?什麼時候的事!?
“湖南提督何騰林和撫遠大將軍帳前效力都司嶽超龍八百里加急,五天前的事。”
不等康熙開口詢問,張廷玉就先點出要點,時間很重要,李肆若是早就在郴州,現在才發現,事情就是另一番面目。而現在查知是剛剛出現,那就該是湖南方面攻郴州賊軍甚急,逼得李肆不得不親自往援。
張廷玉現任侍講學士,依舊值南書房,此前諸多南面之事,都由他主持南書房處置,比如擬討賊檄文,排程舊日廣東文武,論定州縣民勇之事,張廷玉上傳下達,讓康熙定策倍覺順暢,由此漸漸將軍政要事轉入張廷玉之手,讓他先整理出地方奏報的脈絡,自己再作論定。
“撫遠大將軍處,也該收到急報了吧?”
康熙隨口問了一句。
“大將軍尚未出京,按制尚未行大將軍事,該是尚未收到。”
張廷玉平靜地說著,像是背書一般,康熙點頭,這個臣子,確是不錯。
“那就轉給他吧,擬旨,軍情緊急,大將軍成行之禮免了,著其急至西安就職,然後……”
康熙說到這停了一下,看住了張廷玉,有一小事關係他的顏面,必須要親口囑咐。
“臣醒得,大將軍出京三日後,即追授第二道諭旨,讓其直赴湖南。”
張廷玉心有靈犀,康熙這佈置,是為遮掩此前的欺敵之策。拜了胤禎為大將軍,說是為西北事,暗中卻是針對南方李肆。這終究是壞了皇帝的臉面,怎麼也要想辦法補全。
這事很好辦,先讓大將軍成行,出了京,再說轉兵南面,這樣就不算欺騙了。反正李肆已是中計,他的主力還拖在廣西和福建,人卻跟著孤軍出現在郴州,想必是要攪亂湖南局面,此時胤禎率大軍南下,當能將其當面擊潰。
想法是好,可康熙那口氣還是沒出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最早胤禛去查廣東工商案,這李肆跳了出來,後來著意安撫,這李肆卻反了,接著想緩而圖之,待其自潰,再調動大軍,三面而擊,他卻先三面開花,出擊廣西和福建,把朝廷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在自己著意由皇子統率大軍,自湖南如泰山而下,他卻先打到了郴州。
“這傢伙還真是孫猴子呢,像是鑽在了人肚腸裡,什麼都先瞧著了。”
康熙隱隱這麼想著,卻沒心思深入,因為張廷玉說到了另一個方向。
“拉藏汗投報理藩院,申告策凌敦多布意圖對他不利,促請朝廷大軍進藏協防。”嘿嘿……康熙笑了,冷笑,這拉藏汗,正反兩手玩得很嫻熟嘛,剛剛跟策妄阿拉布坦結了兒女親家,現在又到他面前來撒嬌,又是想著兩不得罪地騎牆?
原本策凌敦多布進青海,康熙就想到了西藏形勢,但他並不認為策凌敦多布有那膽子和力量進佔西藏,而且也沒必要,拉藏汗可剛剛跟策妄阿拉布坦結親呢,策凌敦多布只是為策妄阿拉布坦圖謀西藏打前站的。
在康熙看來,策妄阿拉布坦對西藏的打算是聯合拉藏汗,消滅昔日勾結噶爾丹的宿敵,青海和碩特蒙古部首領羅卜藏丹津,由此控制西藏,進而控制整個和碩特蒙古。此圖謀已不止一次實施,進犯羅卜藏丹濟布地域是又一次嘗試。在這個圖謀裡,拉藏汗是一株牆頭草,如果朝廷不展示足夠的力量,他就可能倒向策妄阿拉布坦。
之前將西北局勢看得那麼重,也是因為拉藏汗跟策妄阿拉布坦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