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那天道也就是你說的琢磨實器之法”
段宏時一聲喝,擊碎了李肆的小心思,他難為情地撓腦袋,看來是混淆了方法論和世界觀的問題,自己終究不是思想家唉。
“可這器無盡……,用你弄的那個什麼顯微鏡看到諸多東西,還真有點意思。”
原來段宏時早經受了考驗,這時候李肆才想到,他也給了賈昊吳崖他們一部顯微鏡,讓他們司衛鼓搗,估計就被段宏時瞧見了。
“看來你還是沒怎麼想清楚,不過此論……的確是一論。按你所說,這資本之猛獸,本來天生,內蘊天道,我們人則是從其中握住你所謂的天道,扶之使天人相濟,如此天道,是為儒法之外的一。”
段宏時的總結,讓李肆連連點頭,他的大腦褶皺可遠遠趕不上段宏時這樣的專業人士深。
“此論跟老莊有一絲聯絡,但要自成一說,還有太多地方需要融匯豐滿。”
段宏時候皺眉,他已經是被李肆所說的這個天道給折服了,苦思儒法困局這麼久,能有這麼一條出路,就算到最後走不通,他也要試試。
嘩啦啦翻著李肆的書,這是李肆特意寫給他的,所以用上了舊式的書寫方法,字裡行間能看到寫書人的痛苦血淚,讓段宏時一個勁地呲牙咧嘴。
“文法不通”
“毫無依憑”
“自說自話”
“一團爛泥”
這時候兩人的身份終於恢復到正常狀態,段宏時在批駁著李肆說的跟寫的偏差太多,這也不怪李肆,他也就這點水平了,弄出來的東西就是個大概的提綱,根本不能成為一套自圓其說的理論。之所以要給段宏時這書,就是指望在交流過之後,能讓段宏時豐滿成一門學問,一本只會有少數人擁有,指導整個造反大業的紅寶書。
“李肆啊……你這是要……”
合上了書,段宏時長嘆一聲,說出了讓李肆心驚肉跳的話。
“你這是要造反吧。”
李肆心道你剛才把滿清的儒法之道噴得鮮血淋漓,這時候還來說我有反心?
“為師暗以李贄自詡,可你比他走得更遠……”
段宏時笑著搖頭。
“你這是要造儒家道統的反為師若是直舒胸襟,怕是要被天下士子唾死,而你麼……他們是恨不能啖肉喝血”
李肆鬆了口氣,原來是這個意思……
“你更是要造……朝廷的反吧。”
跟這老頭說話,真像是坐過山車一般,李肆汗毛都立了起來,兩眼圓瞪地看過去,卻見段宏時一副如釋重負的灑脫神情。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害怕的?為師剛才刺盡儒法,若是那些話被告發給官府,怎麼也是一個言語悖逆,毀謗國治的罪名,寧古塔的馬蹄子下,又會多出一副枯骨。”
“為師早就說過,你是想揚名立業,為師幫你,你是要作出一番逆轉天地之勢的大事業,為師更要賠上這副老骨頭。能走幾步算幾步,而你……讓為師很是欣慰,至少為師已經看到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段宏時淡淡地說著,李肆呆了好一陣,猛然哈哈大笑出聲,接著段宏時也撫著鬍鬚低低笑了,一老一少,心懷驟然開朗,笑聲也融在了一起,驚飛了屋簷上的一雙麻雀。
是啊,能把話說到那種地步,怎麼可能不反滿清?
心神落定,段宏時就成了李肆穿越以後,第一個全盤清楚他居心的人。
可李肆又犯起嘀咕來,這狗頭老軍師的見識如此鋒銳,怎麼後世就沒聽說過這名號?他到底是什麼人?黃宗羲的外門弟子這個身份,可跟段宏時的學問不相稱。
這時候就不必套話了,李肆大大方方地問老師你到底是何方高人。
段宏時眯眼笑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前明宗室呢?”
李肆一愣,然後哈哈笑道:“那我還是李自成的後人呢”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裡流轉著何必再問的默契。
李肆感慨道,段老頭還是不願意抖露來歷啊。清廷對朱家子孫碟譜查得非常嚴,沒可能逃脫,特別是在朱三太子案之後,更是四下清查,怎麼可能漏掉年紀如段宏時這麼大的一個朱家子弟,讓他改成段姓在鄉間逍遙。
罷了,姑且當作一個秘密,期待以後能給自己驚喜吧。
段宏時很快就進入到了軍師的角色:“要以此論行事,還欠缺太多東西,你有什麼想法?”
李肆聳肩:“是有一些,摸著石頭過河吧。”之前湯右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