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眾人振奮地應聲,馬廣心頭一片冰涼,眼珠子一轉,咬牙道:“黃家村那一帶就交給小人看!”
馬賢不以為意地揮揮手,接著又皺眉:“黃家村那,林家有個大義社餘孽,還有方家爭族田的案子……”
馬廣趕緊道:“小人會看好的,絕不出一絲紕漏!”
黃家村村頭,隔著村裡老長一段路的土宅子裡,林貴渾身打著哆嗦:“你!你還真敢回來!?”
他扯住一個衣衫襤褸,比乞丐還破落的人:“走走,這就跟我去鎮上自投,你爹我得了福分,緊緊巴著馬主薄和~縣裡的官老爺,就是要為你減罪的。縣裡的候通判都說了,只要你自投,供出大義社的來龍去脈,也算有功,可以減罪……”
這人正是在江南潛藏多時的林遠傅,一把甩開父親,怒聲道:“虎毒還不食子,你就是這麼當爹的!?”
林貴為減兒子的罪,這段日子一直辛辛苦苦奔忙著,聽兒子這話,也惱道:“你不是讀過麼,大義滅親都不知道?你現在可是朝廷的反賊!”
林遠傅恨聲道:“朝廷!?哪個朝廷!你連辮子都剪了,你才是反賊!大義滅親,我還要大義滅親呢!念著你還有養育之恩,我不為難你,把家中銀子都給我!”
江南被英華佔了,大義社覆滅,連會首都投了英華,林遠傅萬念俱灰。原本已北逃到徐~州,可從北面傳來訊息,年羹堯正大肆搜捕大義社的人,交還給英華,嚇得他又只好轉頭南行。
之前投身保大清這般偉業,也不願再屈身一般活計,繼續揣著“大義”之心,在江南聯絡舊友,想再起大事。在江南流落多時,沒一點進展,吃喝也沒著落,萬般無奈,只好回黃家村老家,想從家中弄點銀子,卻被父親逮住。
父子倆正拉扯著,屋外忽然腳步聲大作,林遠傅大驚,還以為是父親招來的官差,本不願對父親下重手,這一下急了,一腳猛踹過去,林貴撞破屋門,在外翻滾著暈了過去。
正張惶著朝哪裡逃,卻聽外面喊:“妖孽!妖孽發作了!”
不是官差,是村人,還什麼妖孽……
不等林遠傅反應過來,嘩嘩的穢水就澆上了林貴,接著他也被村人發現了。
“我不是妖孽!我不是——!”
村人們把他扯了出來,也準備如法炮製,林遠傅趕緊叫著,然後就見到了一張仙子般的容顏。
“林遠傅!?”
那仙子居然知道他的名字,而且還很驚訝。
一邊的張九麻子幸災樂禍地道:“你爹妖孽纏身,已經沒救了,這是來替他超度的!你們林家的家財,也得獻給無生老母,清償你爹的罪孽!”
那仙子玩味地看著他,目光還在他的辮子上轉了一圈:“你跟你爹……”
就四個字,林遠傅已被錘鍊出的腦子瞬間清醒,也瞬間作出了抉擇。
他臉肉猙獰著喊道:“我早就知道我爹有問題!超度了他!”
村人們一身戾氣地圍了上去,接著升起的慘呼,濺起的血肉,林遠傅置若罔聞,就盯住了那仙子。
“聽說……你以前是大義社的,專門跟南面的朝廷作對?”
仙子一點也沒尋常女子的忸怩,冷冷回視,目光如刀,逼得林遠傅也低下了頭。
“是,我是大義社的……請問姑娘……”
米五孃的話語如春雷一般轟進他心中,“我是龍門教的米奶奶,很快,大家也會知道,我還是白蓮教的聖姑……”
黃家村的私塾裡,十多個男女左右分作,神色各異,都看住了上首的米五娘。
“我們北方各教門重舉白蓮,就是人心不一,只看著眼前富貴,才遭來大敗!當時你們不認我這個聖姑,現在到了江南,還想不認嗎!?”
米五娘厲聲叱責著眾人,白玉般的面頰像是浮著一層焰火。
“龍門教雖然比不上你們羅教、弘陽教、聞香教、彌勒教勢大,可你們的真傳都散了!只有我們龍門教受了茅上師傳的《白蓮真經》,我米奶奶,就是白蓮聖姑!不尊奉真傳心經,你們還能行什麼大業!?”
在座男女竟都是從北方逃過來的各教派首領,被米五娘告發官府的威脅嚇住,不得不齊聚一處,共商大計。
“大業,還能有什麼大業?大家也就是為了口飽飯,現在江南滿地活絡,只要肯賣力氣,養活自己沒問題,下面人全都散了,還怎麼聚起人啊。”
“是啊,還有天主教這樣的官教滿江南開天廟,咱們跟那天主教根本就沒法子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