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自己手裡有權!別當朕這皇帝可以任人『揉』搓!”
嗓門越來越高,六車的腦袋越來越低,聽到最後一句更是嚇得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心道本以為“伴君如伴虎”這話應不到官家身上,可沒想到,天下皇帝一般黑啊。
見六車誠惶誠恐的模樣,李肆覺得是被自己說中了,怒意更盛:“雨悠視你為姐妹,朕也把你當小妹看,你不知自重。”
人為什麼嘴碎,是因為不會考慮聽者的心情,李肆數落越起勁,六車被一點點壓趴到地下,心中就暗叫著,該不會最後來一句“來人啊,拖出去杖斃!”
李肆不是瘋子,當然不會來這麼一句,但說到後來,真有了貶罰六車的心思,正要吐出嘴另一個脆音道:“官家,臣妾有話要說。”
是四娘,剛才巡視置政廳值守,回來正見到李肆在呵斥六車。
李肆鼻腔噴火地道:“有什麼話?說!”
四娘深呼吸,然後怯怯地道:“官家現在像昏君似的。”
六車杏眼圓瞪,一跳而起,捂住四孃的嘴,想把這話塞回去。
當然是晚了,置政廳裡氣氛無比沉冷,就只有李肆那一聲怒哼回『蕩』在兩個娘娘耳邊。
“朕就罵罵人,罵人就成昏君了,上千五千年還有哪個皇帝不是昏君!?”
李肆快咆哮了,就覺得兩女姑娘今天是存心跟他搗蛋呢,看來是被自己寵壞了。
四娘拉開六車的手低頭繼續道:“官家說把六車當小妹看,可剛才,官家話裡全都是朕朕的。官家以前說如果一個人總是強調自己的權位,忘了自己是一個人,那他離昏聵不遠了。”
李肆一楞,這些“枕頭風”確實是他吹的。尤其要她們注意,一旦自己在平日都滿嘴朕朕的,就得出聲提醒。
六車在一邊小聲駁斥道:“咱們不是上下三千年麼?什麼時候五千年了?”
四孃的勸諫,六車的打渾,將李肆的怒意驟然揮去,想想早上接到東南西北四方急事後,心情再難穩住,在六車身上撒起了氣,李肆苦笑。
知道自己能力極限這事簡單,守住自己本心這事卻是真難啊。
李肆這皇帝,把帝王從神位打落,但他手握權柄之重,除了始皇帝和朱元璋這一類強權帝王,幾乎再無人能比。出於自己的理想,自己的認知,一力推動華夏鼎革,對手中權柄如何運用保持著冷靜,但他終究不是聖人,稱帝五年多了,帝王之氣終究上了他的身,像是無孔不入的無形之蛇,逮著一個細小的機會就要吞噬他的本心。
“最初只在公開場合才用“朕,這一詞,可現在確實經常掛在嘴上,這樣繼續下去,到腦子裡想事都自稱朕,還需要多長時間呢?”
李肆心中無比感觸,這事才應該讓自己更焦躁吧。
眼見李肆兩眼發飄,四娘和六車都慌了,當他真動了氣,四娘開始扯出擋箭牌:“是、是師傅說,官家要是發脾氣,就這般勸諫,不是四娘故意要惹惱官家的……”
討饒的語氣讓李肆暗笑,四娘還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極限,只有三娘才有這般心氣。
上午推了行程發呆,三娘還代自己去了,難道只能靠三娘來提醒自己?三娘去看什麼了?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等,能力極限,李肆對兩女姑娘揮揮衣袖,示意沒事了,可他兩眼繼續發飄。四娘和六車悄悄退到一邊,知道這皇帝又開始莊周夢蝶了。
能力極限……
李肆陷身大沙發裡,長吐了一口氣。
沒錯,自己就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極限,自己是一個人,不是神
,怎麼可能將歷史大勢全盤把控在手呢?而自己之所以焦躁,是越來越代入皇帝這個角『色』,甚至代入到聖人的角『色』,對自己提出了過高的要求,每一個不合己意的變化都會讓自己感到沮喪和不安,由此一點點累積為焦躁。
揹負力所不能及的責任,這是理想主義的開始,卻是一條沉淪之路。
心思再轉回來,李肆由自己想到了英華一國。這一國似乎遭遇了四面楚歌,是否跟自己不由自主地揹負上太多責任的心境是一回事,而自己在其中起著怎樣的作用?
想到自己該對現狀負怎樣的責任,李肆後背開始出汗。
不行,得好好算算……
沉下心思,李肆開始分析眼下英華一國的四面處境。
北面江南之事,是自己直接推動的嗎?
當然不是,是雍正在北面大興文禍,漸漸走向封閉之路,導致英華與北面的商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