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來人,既有滿清朝堂的,也有英華通事館的,衍璜是如釋重負,據說當場就跑茅廁裡痛快了小半個時辰。而馮一定則是一臉便秘的表情,通事館來人說,陳潤在北京搞定了,大勢已定。聯軍可抵北京城外威懾,但不必再跟清軍作戰。
慈淳太后帶著道光皇帝“北巡”時,大勢其實就已定了,這些日子都是陳潤在跟慶復商量具體細節,有關工商條款和賠償事宜倒沒太多分歧,山西礦工反亂的事卻成了障礙,以至拖到現在。
皇帝根據國中輿論和南北大義所需,對陳潤作了指示,要“調停”滿清大軍與山西礦工的“衝突”。談判橫生枝節,慶復、張廷玉等留守北京的重臣無法自決,只能急急向熱河的慈淳太后請示。
意見來回幾次,慈淳太后終於同意陳潤的要求,停止圍剿,由英華遷走山西造反礦工。反賊不留在大清治下,成為草民的樣板,這結果也勉強能接受。
大英聖道二十二年,滿清嘉慶二年,十二月末,因還增加了塘沽相關事宜,原本該是《北京條約第三次修訂增約》的協定成為《塘沽條約》。
條約主要分三部分,一部分是清算之前暴亂罪行和賠償,除了懲治兇手外,滿清還要賠償一千四百萬兩白銀,這是滿清國庫和內務府存留白銀的總數,同時塘沽不再駐軍,同時容英華駐軍,成為實質上的割讓之地。
第二部分則是工商增約,滿清全面開放市場,容許英華工商自由來往投資,滿清不得以內務府等官方機構壟斷工商金融,同時接受英華商庭裁決商業爭端。這些條款大大超出了最初通事館向滿清提交的增約,可事到如今,慈淳太后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第三部分則是山西礦工的處置,山西七千造反礦工將獲得英華國籍,由英華政府提供貸款擔保,任他們選擇去處。
聖道二十三年,滿清道光元年,元宵佳節之時,熱河行宮裡,茹喜縮在雍正曾經坐過的軟塌上,掃視幾乎全是滿人的群臣,幽幽道:“咱們得準備後路了……”
這一場大禍之後,《塘沽條約》雖未傾覆大清,可茹喜也看到了繩索已勒上脖頸。工商壟斷權被奪,就意味著棟樑開始垮塌。雖然還能透過組建商會,以潛規則暗行壟斷,終究再無法牢牢盤踞工商得利。而英華透過滿清大開的國門,以銀彈邪道侵蝕北方的步伐必然會急劇加速。英華報紙已在公開討論北方改造事務,滿清國運其實已到最後關頭。
不過茹喜自以為傲的是,《塘沽條約》終究沒馬上扼死大清,還有喘息的機會。再起已是迷夢,為滿人尋一條生路,卻還有一線可能。
“這些時日,北方大亂,燕國公卻作壁上觀,怕是已有所準備了吧。”
“觀年羹堯野心頗大,有自立之意,可他以左未生等腐儒為襄,即便立起大業,也是如前明一般的朽物。”
“沒錯,關外乃我滿人故地,此時也該著力經營了。”
只要不涉及英華,滿臣總是冷靜的,談論出的方向也讓茹喜欣慰不已,沒錯啊,還有老家在。
“放開關外,容漢人去關外墾殖,但得選無心南投的漢人,還得把他們編入旗籍。待個三五年,即便這裡待不住,關外也能有存活之地。”
只要不涉及英華,茹喜的心智也恢復了正常水平,開發關外的政策就此拍板。於此同時,換掉錫保,戒備年羹堯,以及派員以宗主國名義入朝鮮,開始把控朝鮮局面等等謀劃也同時出爐。
“終於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麼?”
平壤,年羹堯收到密報後冷笑不止。
“妖婆怕是不知,《塘沽條約一立》,大清的招牌就已徹底臭了,她還以為能舉著這塊牌匾,行這般縝密之事。大帥,我看時機也快到了。”
左未生信心滿滿,還在鼓動著年羹堯。
年羹堯嘆道:“還是再緩緩,就怕聖道惦記上咱們……”
他朝東望去,拍案道:“回寧古塔!咱們繼續蟄伏,待聖道大業砥定時,他功蓋亙古,那時應該不會太在意咱們這般螻蟻,在苦寒之地守漢人另一樁大義。”
山東濟南府巡撫衙門,劉統勳看著報上所列的《塘沽條約》,忽然有一股無比輕鬆的超脫感。
“大清……就快完了,我守的大義,也將破滅。”
他幽幽長嘆,咕嘟仰脖灌下一大口酒,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好啊,好啊,就看這樓怎麼塌,就看那樓怎麼起。”
涿州,一身襤褸的何智蜷縮在街頭,報童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英清永世和平啦,南北再不相隔啦,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