聳聽之辭,說的全是南北販奴事,文章前言裡都提到,江蘇兵備道邊防司查獲南北勾結,販賣人口大案,巡邊曹事曹沾在東京親會各家報社,講解相關事宜……看到這裡,李香玉兩眼已開始發黑,再看到東院朱一貴再推《廢奴法》,與汪士慎當庭發生口角,胸口更是沉沉壓下一塊大石,呼吸無比艱辛。
“快!快……快進宮,求見陛下!”
李香玉擠出了這一嗓子後,渾身都沒了力氣,軟在座椅上,心道表哥啊表哥,你不僅要壞這一國大局,也要壞了自己前程。
東院,朱一貴的辦公室裡,汪士慎兩手捏拳,把書案錘得咚咚作響:“我再說一次,你們這麼幹是壞了大局!我們解決問題是要先外而內,引火於外,你們怎麼能先燒起自家人!?”
汪士慎很憤怒,之前他跟皇帝已經談妥了,要搞一場人心運動。先從祭奠明末抗清英烈開始,漸漸烘托氣氛,後期再轉向聲討滿清苛待治下民人,以致南北人心相離,甚至出現大批工奴。
祭奠活動之外,還有翰林院和各家學院準備出一系列文章,同時官民攜手,舉辦相應活動。輿論一面也已有了規劃,從官方報紙《英華通訊》,到國中大報《越秀時報》、《中流》、《士林》,一同作輿論預熱。
可沒想到,朱一貴居然自顧自地開了一局,召集清流小報另起了一股輿論聲潮,不僅直接討伐國中工商,還要藉此勢以《廢奴法》再爭法權。更要命的是,朱一貴居然從江蘇兵備道一個巡邊曹事那弄來了一份證據,讓這股聲潮有了堅實憑據,一下蓋過了汪士慎和皇帝的溫和謀劃,眼見一場火熱風暴就在國中獵獵席捲。
朱一貴躲閃著汪士慎那雙半瞎眼睛,爭辯道:“陛下也有言,要容大家都能發聲。眼下我們只是一小撮人,若是這樣就能壞了大局,不正說明民意站在我們這邊,就惡那些貪婪無恥的商賈?我們發聲,正是天意啊!”
汪士慎搖頭:“民意在為己利,在黑白兩分之事上是清醒的,可在這種法外之事上卻是愚氓!”
他口氣無比嚴肅地道:“此事不容操弄人心!更不容把民意當作富貴權柄之梯!朱一貴,你若真還當我是社首,趕緊停下此事,與我一同把人心引向滿清!”
朱一貴哈哈一笑:“我操弄人心?社首,你要做的不也是操弄民意?我是把民意當作權柄之梯,社首你何嘗不是把民意當作名望之梯?之前你毅然入監,以示國法昭昭,你敢說你沒有懷私心?”
汪士慎臉色漲紅,咬牙點頭道:“好!好!既如此,我與你割袍斷義!你要做什麼,我自管不著,可你再別想以墨社之名而為!”
說到墨社,就觸到了朱一貴的傷疤,他也錘起了書案:“墨社不是你一個人的,汪瞎子!是你我一同經營起來的,這麼多年,你就忙著攬名,大小事全是我在幹!我別想用墨社之名,我看你才別再想用這名!”
汪士慎楞了好一陣,忽然仰頭大笑:“你要墨社?那你拿去吧!今日我就招報紙宣告,我與這什麼墨社,再不相干!”
目送汪士慎身影消失,朱一貴才如夢初醒,一拍自己額頭,無比懊惱:“怎麼自己就壓不住火呢!?這下可怎生是好?”
兩院所謂墨社,都是靠著汪士慎的言行和名望,乃至汪士慎與政事堂和皇帝有相當信任,溝通暢通無阻而結起來的。朱一貴等院事不過是攀附著汪士慎,才能有今日。就算汪士慎孤身一人,朱一貴也沒辦法把整個墨社拉到自己身邊。
朱一貴悶在書案後發呆,臉色連連變幻,當杜君英進來時,他已是一臉鐵青。
杜君英惶恐地道:“汪瞎子說要退出墨社,這笑話可真不好笑,怎麼鬧成這樣了?咱們接著怎麼辦?”
朱一貴憤然道:“還能怎麼辦!?也扮成瞎子,閉著眼睛往前走唄!”
他像是立下了什麼決斷,沉聲道:“你不是在臺灣同鄉會那找到了三合會的關係麼……”
待他交代完畢,杜君英瞪眼:“這、這可使不得啊,要天下大亂的!”
朱一貴冷笑:“混水才能摸魚,要的就是亂!越亂,咱們這種人才越有機會。”
想到二十多年前,他們這對居於臺灣一隅的亂賊本可以成就一番功業,卻被崛起的英華消融了,杜君英的心口又呼呼燒起熱意。朱一貴說的亂自然再非兵荒馬亂,而是棋局之亂。可亂局的道理都一樣,那就是破開舊勢,另起新勢。
杜君英還有些擔心:“可一時難挖到證據啊……”
朱一貴嗤笑:“要個屁的證據,那個曹沾帶來的賬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