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道:“諸位所憂,也是朕之所憂。先不說江南讀書人,江南工商非同一般。江南鹽商、糧棉絲織,哪一樁拉出來,進到咱們國中,都是窮兇極惡的大鱷。朕也無心讓他們來分沾我英華國運,召集你們,就是來商議,怎麼掃除這些大鱷。”
看住愕然的院事,李肆笑道:“沒錯,朕是要出兵江南但這兵就是銀錢,就是你們。對付的也不是滿清官兵而是江南豪紳。”
江南是個怪物讓李肆非常忌憚的怪物,這忌憚要分三個方面。
首先江南人口眾多,1820年時,江蘇和浙江的人口綜合就已達近六千萬,此時雖是百年前,卻怎麼也有三千萬以上,幾乎趕上英華一國的人口。
其次,江南文盛。因為積澱深,江南的教育成本非常低識字率恐怕還要高過此時的英華,紹興師爺滿天下就是一樁側面之證。但識字率之上的思想,就全被理儒掌控著。江南讀書人在明清的地位自不必說特別是明時,能有什麼能量後人有目共睹。
第三點就是江南的經濟,江南經濟以精耕細作的小農經濟為核心,自成一個經濟圈。消費和生產都有自己的特點由此也培育出了自己的工商階層,再加上攀附權柄而生的鹽商等勢力這個階層的財力非常恐怖,運轉也有自己的根骨。
綜合這三方面來看,英華要收江南,最大的麻煩不在能不能收得下,而是收刊艮本就無法消化。這就像兩家公司合併,面上雖是英華得了江南,可這麼多人口,這麼多讀書人,這麼龐大的資本,維繫和運轉跟英華現今體制完全不同。到時江南讀書人從朝堂,江南資本從經濟,江南人從民心輿論,三面吞噬,英華現今的體制還能維持得住?
李肆若是效仿朱元璋,經濟上遷移江南富豪,思想上鉗制江南讀書人,倒是能完成形式上的融合。可這些舉措卻跟英華體制不容,江南已是英華治下,要對江南能這麼幹,那麼對兩廣福建也能這麼幹,到時他李肆這一國,可就要退步到前明,同時又要為推行這些政策,不得不重新提升他皇權的威嚴,以便有足夠的力度將行動貫徹下去。
這等於是他多年努力化為泡影,落到最後,到底是誰吞併了誰?
那是不是說江南就不可能入英華一國呢?
英華當然是要拿江南的,但必須要經一番調理,而且也必須是趁著江南還並非自己國土時,可以丟開諸多顧忌,從思想、經濟和民心上瓦解江南。
李肆這話引得西院眾人皺眉深思,以他們這些工商為兵,整治江南,這意味著…,
“陛下是要……,殖民江南!?”
有交趾、廣南乃至呂宋這些前例在,眾人頓時醒悟。
李肆點頭,也只有殖民江南,先從經濟上徹底打垮江南本地工商,變其為英華資本的下家,才能鋪好消化江南的大道。
眾人相互對視,興奮再也掩飾不住,個個都面紅耳赤。殖民江南啊,有皇帝撐腰,江南那些鹽商、絲商、糧商,個個身家百萬,英華工商趴在他們身上吸血,那能掙得多大的利!?
陳萬策開口道:“這是一樁大工程,哪些勢力太大,把控太深,咱們手伸不進去,必須要徹底清除掉。哪些勢力有機可乘,能為咱們所用,這都需要仔細計較。招你們來,就是因為你們的原料和商貨和江南關聯很緊,對江南工商也該有很深瞭解,可以在這些事上幫著朝廷參謀。”
對工商來說,還有什麼事比這更美好?朝廷幫你打擊競爭對手,幫你控制商貨下線,把對方打趴下,就是幫朝廷打趴國敵,大利名正言順地能到你手上。
“兩淮鹽商,必須第一個解決掉!”
“蘇松棉絲,不能讓他們再織造,就只讓他們給咱們供應棉花生絲!”
“不能小視江南糧商,他們手裡可握著三千萬江南人口的糧米通路,把他們吃掉,江南資本就要去掉一小半!”
資本家們“群情激憤”,競爭對手也好,合作伙伴也好,誰在江南擋著他們財路,吃掉他們利益,誰就是敵人!
薛雪和陳萬策對視一眼,同時微笑,都心說陛下這支兵馬,戰力可是足足的。
梁博侍還未完全昏頭,他出聲道:“可咱們怎麼動手?清廷對江南格外重視,咱們要用銀錢在江南起烽煙,清廷該不會坐視吧。”
這是當然了,不僅不會坐視,更可能請君入甕,反吞一口。
薛雪道:“朝廷是作什麼的?當然會幫你們解決這個問題。眼下清廷收緊邊防,正是好藉口,也是好機會。”
李肆笑道:“兵馬也非你們一路,且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