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沒了,你們這些人還能有什麼活路?你們不是謝定北,不是何孟風,不是嶽超龍!你們只是螻蟻!南蠻絕不容你們!”
“南蠻的江南行營在各州縣暗募差人,為的就是替掉整個江南綠營,到時你們不僅沒了生計,還要被南蠻盡數打為囚力!若是看過南蠻的報紙,你們就該知道,南蠻在南洋四處拓業,不僅抓土人為工奴,囚犯、戰俘全都要用!你們若是去投南蠻,下場如何,小兒都知曉!”
李紱正在恫嚇一幫江南綠營兵頭,湖北綠營的朽爛讓他萬分警惕,不僅急急整肅了綠營軍將,還將督標的兵頭們都拉了過來,勸撫加威壓,想將江南綠營牢牢掌握在手。可看兵頭們一個個臉色麻木,回應也有氣無力,就知效果並不怎麼樣。
李紱是飽學之士,不懂兵也不重視治兵,就覺只要文臣威嚴在身,學問道理在心,就能如揮臂膀一般驅策武人。雖掌江蘇各地多個厘金局,一年有上百萬兩銀子使喚,卻大多花在了正人心,修文治的事情上,主政江浙多年,江南綠營就沒什麼起色,也難怪年羹堯評判說李紱懂聚錢不懂用錢。
湖北綠營的教訓太過深刻,李紱急吼吼地想要亡羊補牢,但他自己都心知肚明,此時才治兵,已經晚了。但胸膛中揣著一顆大義之心,李紱還在盡其所能。
正訓得唾沫漫天飛,幕僚在外慌張招手。
衙門後堂,聽幕僚一通講述,李紱臉色由黑變紅,再由紅變青,頹然道:“形勢居然敗壞到了這等地步……”
接著他腰一挺,牙一咬:“豈能容他年羹堯先下手?跟他的人說,他自收拾自己的地盤,江蘇這邊,我李紱自會動手!”
幕僚哀嘆道:“來不及了啊東翁,年羹堯說皇上許了便宜行事,他的兵已經進了蘇州!”
李紱驚得被自己口水咳住,一邊咳一邊指向門外,“快!快……”
蘇州織造府,李煦對前來報信的蘇州知府常斌搖頭道:“我早有所料,皇上定不放過我。為先帝辦事數十年,我可不敢背上不忠之名,就由得李紱來吧。”
跟李煦早已穿了同一條褲子的常斌跺腳道:“哎呀,哪是皇上要來拿你,是那年羹堯想要混水摸魚!杭州織造已經被他抄了,現在就盯著大人你和江寧曹家!”
李煦兩眼圓瞪,年羹堯……他怎麼跳了出來?沒得雍正旨意,就敢擒官抄家,這簡直就是造反啊!
常斌急得幾乎跳了起來:“天下已亂!非但年羹堯想要混水摸魚,李紱也是一樣的心思!知道大人你們這江南三織造積有厚財,平日還為皇上不喜,正是給你們扣上裡通南蠻的帽子,藉以掠財的好機會!”
李煦倒抽了口涼氣,天下已亂了?
天下亂沒亂還看不清楚,江南已亂了。李煦匆匆而逃,還不忘給江寧曹家傳去訊息。他前腳剛走,李紱的督標人馬後腳就到。沒多久,年羹堯的兵也到了,兩方人馬在蘇州織造府裡拔刀揮槍對峙,最後達成妥協,各搶一半……
李煦不過是肥羊之一,年羹堯派出的精悍小隊,散在蘇州、杭州、寧波等幾府,照著名單,直奔豪商富戶,直接開搶,甚至還有小隊正急赴江寧。
李紱晚了一步,也沒年羹堯這般肆無忌憚,就只在蘇州城裡清理那些平素跟南蠻交好的豪商。訊息傳開,江南豪商個個肝膽皆裂,帶著妻妾兒女,拖著細軟金銀,蜂擁逃向龍門。
“天下已亂,要守江南,就得先握住銀錢!否則難以聚起人心。年羹堯不僅看得透徹,下手也真是狠辣……”
沒撈到多少銀子,李紱又恨又贊,接著他注意到了一件事,年羹堯沒動江南銀行……
“他有膽炒三織造的家,無膽劫南蠻的錢袋?他無膽,我有膽!怕南蠻報復?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是撕破臉面,定江南生死的時候!”
李紱惡向膽邊生,幕僚還在猶豫,他怒聲訓斥著。
六月十八日,江南亂局達到了**,李紱的江浙督標圍攻江南銀行設在蘇州的總行,密集的槍聲迴盪在這座已安寧了**十年的繁華都市裡。
天下大亂,人心已散,江南的清廷官員表現各異就是最好的註解。李紱攻江南銀行,蘇州知府常斌卻指揮蘇州城防營佔住一面,為江南銀行輸送彈藥糧米。十九日,更有號褂上寫著“杭旗”的大隊兵丁攻向督標,竟是年羹堯的抄家隊。江南銀行只有一兩百護衛,居然在這場風波中安然無恙,總行裡的二三百萬兩現銀毫髮無損。
李紱實在難以相信,他時時向這些縣府官員宣講大義,地方人選也大多是他這個江浙總督點的,臨到國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