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娘病了,整日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看望她的人來了三波又走了三波,第四波來的是一個上了歲數的老婆婆,謝三娘便一骨碌坐起來,嚇了老婆婆一大跳。
原來這幾日謝三娘並沒有病,她之所以裝病臥床不起,完全是想避開李繼山。今日見老婆婆來了,她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向老婆婆說了個清楚,尋思著老人們見多識廣,也許能給出個什麼主意驅驅邪。
老婆婆聽了,先是驚懼地睜大眼睛,後又趴在謝三孃的耳根子上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
老婆婆走後,謝三娘便下了地兒,她找了個手電筒揣在身上,然後開始像往常一樣裡出外進地忙乎起來。傍晚,謝三娘正站在灶臺邊摘菜,影子的感覺又瀰漫了她的全身。待這種感覺已經十分清晰之時,謝三娘突然一個轉身,一道刺眼的手電光亮同時急速向後照去。
這一照,謝三娘“啊”地發出了一聲��說牟醫小�
謝三娘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毫無表情李繼山的臉!
謝三孃的慘叫除了驚走了影子和那張臉,並沒有引起任何反應,因為屋裡根本就沒有可以應聲的人。李繼山和牛群還沒有回來,巧珍在牛圈裡做著迎接牛群的工作,寬寬躺在床上還沒有恢復意識,整個屋裡,除了透窗而入的剛剛升起的冷月之光,其餘,全在黑黝黝的暮色中影影綽綽著,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謝三娘坐在地上,渾身鬆軟得像一隻散了架的破板凳。她想起了老婆婆對她說的那段話:“如果你照見的是誰的臉,就說明天天跟著你的就是誰的魂魄。而這個人的死期也就快要到了,除非有人能夠破除……”
難道,真的是丈夫李繼山的壽期到了?謝三娘不情願地問著自己,身子因極度恐懼篩糠一般劇烈地抖動起來。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屋外村路上傳來一陣響過一陣的鞕哨聲。是牛群們回來了!謝三娘彷彿從噩夢中突然被驚醒似的,一個翻身爬了起來。“除非有人能夠破除……”她想到了老婆婆說的這句話,身上又重新充滿了力量,她一個急轉身剛要旋出門去找老婆婆,卻見一個黑影正向家裡跑來。
是巧珍!
巧珍跑到家門口,見到謝三娘,只說了一句話,便又急三火四地旋風般跑遠了。
謝三娘再一次癱軟在地,因為巧珍扔下的那句話是——
“媽,快找人救我爹,我爹被牛頂了!”
第二十九章 死亡的約會
自從巧珍嫁給山娃後,李繼山對巧珍就一肚子的怨氣,怨她自作自受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自己吃苦受累不說,還連累父母承受別人鄙夷的目光而無地自容。加之窪子溝解散後,他自己又從連長一落而成平民,這於他來說無疑是火上加柴,雪上加霜啊!
李繼山感到自己的家已經像一棵既老且朽的樹,根枯了;幹空了;不知還能維繫多久?
怎麼會到這步田地呢?他經常這樣問自己。問來問去覺得根源還在巧珍身上,如果當初她不未婚先孕,如果當初她能嫁個好人家,如果當初……那事情還會是這個樣子嗎?
李繼山這樣想著,無處瀉火,便經常揚起鞭子,滿懷仇恨地啪啪落在那個一半臉黑、一半臉白的綽號“陰陽臉”的奶牛身上,“陰陽臉”的背上便立竿見影地顯出幾道怵目驚心的滲著細密血珠的鞭痕。
李繼山如此狠毒地抽打“陰陽臉”不是沒有原因的。一天,他趕著牛群出村的時候,正趕上老根叔去村外採草藥,兩人順路走了一段,老根叔就指著“陰陽臉”對他說:“我說你們家這兩年會這麼倒黴,原來競養著這樣一頭奶牛!”
“這還有什麼說頭嗎?”李繼山問。
“當然!”老根叔有些嘲諷地對李繼山說,“虧你活這麼大歲數,這點事都不懂?陰陽陰陽,一半在陰,一半在陽。你家發生的那些事,十有**都是這頭牛妨的嘞!”
從那以後,李繼山心裡便對那頭“陰陽臉”產生了偏見,心裡不痛快時就賞它一頓鞭子。
奇怪的是,別的奶牛捱了鞭子,都會或表示抗議或表示疼痛地仰頭哞哞兩聲,唯獨“陰陽臉”不,它就像一個倔強的山裡漢子,不哼不響地承受著每一次從高空落下的長鞭。這就更加激起了李繼山的憤恨,他突然覺得自家的黴運都是這張“陰陽臉”帶來的,便更加頻繁地揮起了鞭子……
鞭子一次比一次有力,使得“陰陽臉”每承受一次,軀身都要晃動一下,一縷鮮紅的血從傷口潸潸流下,滴在黃色的塵土上分外顯眼,驚得其他奶牛紛紛哞叫,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