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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一片潔白。我們聽到一個前來弔孝的遠房親戚大聲哭喊著:“天地為你戴孝啊,

老姑奶奶!您的仁德感天動地啊,老姑奶奶!”

他的哭喊,像合唱隊的領唱一樣,引發了一片哭嚎。我聽到了西門寶鳳嘶啞

的哭聲,聽到了西門金龍雄壯的哭聲,聽到了吳秋香唱歌一樣的哭聲。

一下車,互助與合作就掩面嚎哭起來。你兒子和西門歡攙著他們各自母親的

胳膊。我沉痛地嗚嗚著,跟隨在他們身後。此時狗大哥已死,臥在牆角、已經老

態龍鍾的狗二哥用低沉的嗚叫向我打了招呼,但我已經沒有心思回應它。我感到

有四股寒氣沿著四肢上升,在五臟六腑內凝成一坨冰。我渾身顫抖,四肢僵硬,

反應遲鈍。我知道自己也老了。

你母親已經盛妝入棺,棺蓋豎在一旁。她的壽服是紫色緞子縫製,上面有一

些暗金色壽字。金龍和寶風跪在棺材麗端。寶鳳頭髮散亂。金龍眼睛紅腫,胸前

的衣服溼了碗口大的一片。

互助與合作撲跪在棺材前,拍打著棺材的邊緣尖聲嚎哭。

“娘啊,娘啊,您怎麼不等我們回來就走了呢?娘啊,您走了,我們的靠山

就倒了啊,撇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活啊……”這是你妻子反反覆覆的哭訴。

“娘啊,娘啊,您受了一輩子苦,怎麼才過上好日子就走了呢?……”這是

互助的哭訴。

她們淚飛如雨,濺落到你母親的壽衣上,濺落到蓋住你母親面孔的那張黃表

紙上。淚水在紙上洇漶開,彷彿死人的眼淚。

你兒子和西門歡跪在他們各自母親的身後,一個臉色如鐵,一個臉色如雪。

負責料理喪事的是許學榮夫婦。許大娘驚叫著把互助和合作的身體拉直:

“哎呀,孝子孝婦們啊,千萬別把眼淚濺到死者的身上啊,她身上帶著活人的眼

淚難得超生啊……”

許大爺環顧四周問:“至親之人都到齊了吧?”

沒人回答他。

“至親之人都到齊了吧?”

室內那些遠親們面面相覷,依然沒人回答他。

一個遠親抬手指指西廂房,悄悄地說:“問問老掌櫃的去吧。”

我跟隨著許大爺來到西廂房。你的爹坐在牆角,正在用高梁秸稈和細麻繩縫

制鍋蓋。牆壁上掛著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恰好照亮那個牆角。你爹的臉一團模

糊,只有他的眼睛,放射出兩點亮光。他坐著一個方凳,用雙膝夾著已經基本成

形的鍋蓋,麻繩穿過高粱秸稈發出“嗤啦嗤啦”的響聲。

“老掌櫃的,”許大爺說,“解放那邊捎信去了嗎?如果他一時半會趕不回

來,我看……”

“蓋棺吧!”你的爹說,“養兒還不如養條狗啊!”

——聽說我要拍電視,春苗也要參加。我們去求莫言,莫言又去求導演。導

演見到春苗後,說:那就演“藍臉”的妹妹吧。這是一部系列劇,一共三十集,

講了十個可以獨立成章的剿匪故事。每個故事拍三集。導演把劇情大概給我們講

了講。說的是這個外號“藍臉”的土匪,杆子被打散後一個人逃進了深山。解放

軍知道他是孝子,便做通了他妹妹和他母親的工作,讓他母親詐死,讓他妹妹進

山報信。“藍臉”聞訊下山,披麻戴孝撲進母親的靈堂,混雜在前來幫忙的鄉親

們群中的解放軍一擁而上,將“藍臉”按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