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色已然擦黑了,零星的星子在天邊露出了臉,一閃一閃的,像是黑布上撒上了渾圓的珍珠。
縱使不十分清楚原委,但在場諸人對於沈沁荷也是有一些瞭解的。品玉和李施夷雙雙看向了白芷,後者咬著下唇,幾乎要將方才塗上去的唇脂給咬掉了,但還是慢吞吞的點了點頭:“也好,請沈姑娘進來吧。我今日不同與往日,恕我不能出去了。”
倚翠嘻嘻一笑,轉身出去請了沈沁荷,她依舊是一身火紅,好像一團烈火燃燒,只是這些日子不見,她清減了許多,但嬌小的身子,還是如常般散發著連男人也不能及的氣勢。
李施夷上前拉她:“阿彌陀佛,怎的清減到了如此地步?”說罷了,又拉她往白芷身邊去,沈沁荷看著穿著嫁衣的白芷,扯出一個笑容來:“可惜,不能風光大嫁。這嫁衣也是難看得緊。”
白芷看了一眼自己的嫁衣,因為時間匆忙,很多東西根本來不及繡上去,故此和別人的嫁衣比起來的確顯得有些寒酸:“嫁的是人,又不是衣服,衣能蔽體已然是很好,我強求什麼?”
“你倒是十分的樂觀。”沈沁荷不著喜怒的說了一句,又將在場諸人一一打量了個遍,這才說,“你們出去,我想和她說說話。”
李施夷是在場和沈沁荷最熟的人,她自然知道沈沁荷為人,也怕她衝動之下作出不可挽回的事來,如何也不願意離開。誰知沈沁荷轉頭,陰惻惻的看了她一眼:“施夷姐姐,你走或者不走都是一樣的,我若是想要將白芷怎麼樣,你們這裡幾人攔得住我麼?”
好麼,這話也的確是這個理兒。
白芷道:“你們出去吧,總歸如今天色還早,待到了時候,再進來不遲。”眾人這才只好離開,待都走了之後,沈沁荷才坐到了一旁,緩緩看了一遍屋中的陳設,諸如送子觀音、瓜瓞綿綿、葡萄多子、喜上眉梢這等圖案的陳設頗為多。她看了一圈:“你前些日子進宮去了吧?上官皇后應當賞了你不少東西,她爹雖是個混賬,但她卻是個毫無心機的,也是難得。”不等白芷回答,她輕輕托腮,平靜得不像是她:“白芷,我真羨慕你。”
“我也羨慕你。”白芷一笑,又取了唇脂來塗上,“你素來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快意恩仇,就像俠女一般。只是我不行,往日我在鄞縣縣令府上當差,下面的都說我冷心冷肺,這倒也是,和我沒什麼關係的,我也不太願意管。只是我後來也想明白了,我見證了白家由極盛到極衰,這世上幾個人能接受這樣的落差?昨日我還是國公府的小姐,今日就成了階下囚,明日又成了一個婢女。你卻命好了,不必經歷我這樣的事。再怎麼說著不在意,哪個女人又不希望能夠風光大嫁?”
“我也想通了些事。”沈沁荷輕輕說,“你和蕭逸之間,的確不是我能夠插手的。我那日跑出去,聽了別人的話,又想了這樣久,興許,蕭逸的確不適合我。”她說到這裡,抬頭嘆道,“他那樣相信你,能讓你和他一起使計,可是他不會信我。我也不會那些彎彎繞繞的,那才適應我本心呢。”
“什麼別人?”白芷佯作不解,“誰?”
“柴彥平。”沈沁荷倒是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了,“他說我對蕭逸只是迷戀,迷戀那張臉罷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她說到這裡,忽又自嘲的笑起來,“白芷啊白芷,我沈沁荷此生,從來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只有我自己放棄的東西。蕭逸我不要了,送給你好了。”
白芷忍俊不禁,正待啐她一口,沈沁荷又笑起來:“我總是強過你許多的,好歹,我來日可以風光大嫁,總比你強,也只能給我們幾人知道你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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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的流程,也就都是大同小異了,只是白芷卻是開創了某項先河——從自己屋裡被抬出去,拜完堂後又送回了自己屋。
既沒有風光的儀式,也沒有大排場龍的迎親隊伍,也不過就是相熟的人聚在一處罷了。白芷坐在新房中,青兒給她端了一碗雞湯麵去吃,渾然不管外面的男人如何了。
待她吃得美美的,屋外這才傳來鬨笑聲,夏侯傑原本就是武將,嗓音十分洪亮:“今日雖是蕭兄和白姑娘的好日子,只是這喜娘的角色,卻不能由咱們來扮演了。屋中的孃家女眷還不趕緊出來,這才是正理。”
白芷笑道:“你也該管管了,夏侯將軍這是跟誰學的,嘴也貧了起來。”
李施夷原本聽見夫君的聲音羞得滿臉通紅,但現在聽了白芷的話,頓時笑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就許你嘴巴跟刀子似的,不許別人拿你打趣?你才是那個該被好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