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和李施夷從宮中出來,已然是臨近午時了。京中雖是比起其他地方算是繁榮,但繁榮也不過是面子上的罷了,此時街道上的小攤販早已收拾了回家,看起來也是有些蕭索。
白芷坐在車中,身子跟隨著馬車微微晃著。想到方才在宮中,上官玉鳳的眼睛,白芷心中沒由來堵得厲害。她自然是知道上官宏做的事不能加諸在上官玉鳳身上,但是每每想到上官玉鳳能夠在上官宏的庇護之下那樣天真無邪的成長,而自己卻被奪走了最親近的人,那股子怒火怎麼樣都壓制不住。
不僅是恨意,還有嫉妒。自己失去了祖父、爹孃和大哥,而上官一家卻能那樣安生的活在這京城之中。只是上官玉鳳……
白芷冷凝著臉色,心亂如麻。手卻忽然被人握住,抬頭便對上李施夷的眼神,也是拾掇了心緒,強笑道:“怎了?”
“你又何必與自己過不去?這世上沒有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你若是恨她,你就好好兒恨她;若你覺得是上官宏作的孽,就不要算在她頭上。”李施夷說,溫婉的眼神中滿是擔憂,“你其實是知道的,只是你不願意放過自己而已。今日她還未曾封后,都有人來害她了,他日登上了皇后寶座,她那性子……怕得被人嚼得骨頭渣也不剩了。”
李施夷說到這裡,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復自嘲笑道:“你我也是閒得無聊沒事兒做了,不去好好想想怎麼對付上官宏,反倒是在這裡替仇人擔憂。”
白芷沉吟片刻,搖頭:“不,她的日子,只怕已經到頭了。皇帝原本就是個昏而不庸的人,如今既然感覺到了危險,又怎會放任這危險繼續下去?上官宏以為皇帝是他掌中的玩具,所以才敢大大喇喇的請封女兒為皇后。可是那是在宮裡,皇帝身邊再無可信之人,對宮中的人下手,也是容易得很。”
“你的意思是,那米粥裡的……”
白芷點頭:“這一點也不難想到。宮中妃嬪吃醋是常事,她們也個個都是公侯家的女兒,想萬事拔尖,就像白家未曾落敗前的我。只是這後宮是圍著前朝轉的,上官宏權勢滔天,而京中有能力和他抗衡的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他的如何敢和他衝突?一旦上官玉鳳腹中的孩子落了,上官宏疼女兒如珠如寶,勢必勃然大怒,到時候牽連下來,可不是後宮爭鬥能說得清了。誰會去做這樣的傻子讓自己的孃家放在上官宏面前?”
李施夷仔細的聽著,見白芷說到這裡,也是咬了咬牙:“咱們皇帝陛下可真狠,連自己的兒子都能下得去手!”
“最是無情帝王家,又不是沒聽過父子相殘兄弟反目的事。”白芷說到這裡,握了握拳,“你看著吧,這京城馬上就要有異動了。今兒這事,根本瞞不住,上官宏勢必要對皇帝發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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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李施夷已然嫁了人,再歇在博陵侯府未免要給人笑話,也就將白芷送回侯府後,自己便回去了。白芷今日也累了幾分,也就回了房間睡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地龍燒得太熱,她起了一層薄汗,碎髮盡數絞在了額前。白芷迷迷糊糊的想去撥開汗溼的發,卻聽到屋中傳來一個女聲:“芷姑娘好睡啊。”
闔府上下,叫她“芷姑娘”的,除了昔日在蕭府的小翠,也就是今日的倚翠外,沒有第二個人。白芷一激靈,忙不迭的坐起來,見倚翠坐在桌前,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翠姑娘今日有事?”白芷有些惺忪,揉了揉眼,問道。倚翠說:“我原本也沒有什麼事,只是路過,順道進來看看芷姑娘。今日進宮去莫非被扒了層皮?”
白芷說:“你也別成日和我打諢,翠姑娘的手段,我明白得很。”
“同你打諢,我能得到什麼好處麼?”倚翠反問,見白芷語塞,她爽快的拍了拍手,“你多小心啊。”
這沒有緣由的話讓白芷直了眼,也不知道她說什麼。倚翠笑道:“你自己知道,咱們白公子可是個可怕的人。”
聽她這樣說,白芷頓時沉默了,這幾日來一直有事情絆著,也無暇和白桓說清蕭逸的事。想到這裡,白芷握了握手,便要起身向外面去了。
博陵侯府原本就很大,從白芷的院子出來,還要經過一片花園,這才能到白桓的住處。剛一到花園,卻見兩人身量頎長的男子立在廊下。一個身著白衣,手執摺扇,含笑間神色彷彿一池春水般潤澤,而另一人則是一身玄衣,雖是也在含笑,但一雙丹鳳眼中流露出來的淨是狡猾,雖也是盈盈含笑的模樣,但卻如同山間明月般冷清。
白芷微微一怔,尋思著怎麼蕭逸和柴彥平會這樣的立在此處,尚未等她參詳透,蕭逸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