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等著之後,回自己房間更衣,這才往東花廳去了。
屋中原本就熱,沈昭一面脫去了自己的斗篷,一面看著立在屋中的人。那是個男子,立在窗前,背光而立,雖說看不清神色,但隱隱約約的覺得無比的眼熟。
直到那人轉過身來,沈昭才恍然大悟,對那人行大禮道:“皇帝陛下。”
那人正是皇帝江修,不在宮中好生待著,卻以沈昭友人的身份來了博陵侯府。看這沈昭對自己行禮,江修也是上前,親自扶起她:“沈卿知道朕今日為何私服來此?”
沈昭看著他,這緣由若推脫說不知,未免是太過矯情,當下也就頷首:“如今群臣鬧著要陛下封上官貴妃為後。”他說到這裡,見皇帝不辨喜怒的神色,也是順勢試探道:“陛下不願意?臣那日見陛下心疼貴妃的神色,並不像是假裝。”
“朕是疼她,她若不是上官宏的女兒,朕也願意讓她做朕的皇后。”皇帝說道,“朕這幾日思來想去了很久,想到這一年多以來,上官宏權傾朝野,做下了許多事後,心裡就愈發的不是滋味起來。是朕太慣著他了,慣到了現在,他胃口是愈發的大了。朕若如他所言,將鳳兒立為皇后,試問朕和漢獻帝又有何不同?只是如今,泰半文臣上書請封,朕又如何能夠置之不理?”
沈昭聽著他的話,心中忽然有了幾分寒意——因為他不能置之不理,所以他來找自己了。自己和上官宏素來不甚對盤,若是由自己出面攪黃了此事,上官宏必然恨得厲害,到時候兩相爭鬥之下,必然有一方重創,而另一方也討不了好。
等到了那個時候,皇帝豈非就是漁翁,作收鷸蚌相爭的成果就是了。
想到了這一層,沈昭也就笑起來:“皇帝陛下如今的處境的確是難熬,只是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上官宏勢大,能得到這樣多的文臣支援,若是陛下不答應,他逼宮也不是不能的。”
皇帝目光炯炯的看著沈昭,問道:“朕知道你素來是對朕忠心,對大熙忠心,朕已經是無路可退了,你可願意幫朕?如今的局面,朕可謂是被上官宏那老賊架空了,實在不知道還能找到幾個如沈卿般可信的人。”
沈昭不動聲色的一哂,看著面前頗有些頹敗的皇帝,一時半會兒心中竟然湧出了一陣快慰——皇帝並非是沒有能力,相反他很有能力,是先帝諸子中最為能耐的。但是此人極愛享樂,聲色犬馬,壓根兒不將國事放在心上。當年白景恆在群臣之間奔走,就是想聯名上書勸誡皇帝勤政,然而上官宏反水,在皇帝面前誣告白景恆結黨營私,乃是大逆不道的謀逆,皇帝殺白景恆,白家抄家,牽連者多達近千人。
想到這裡,沈昭看著皇帝,雖是慣有的謙和模樣,但口中卻也是森冷了起來:“皇帝陛下,臣不過空有爵位,卻無實權,如何能與滿朝文臣相抗衡?即便是夏侯將軍,身為羽林衛都統,能護得皇帝陛下不被人害,卻又怎能和文臣相提並論?此事臣委實幫不了陛下,還請陛下另謀高就。”
皇帝臉色變了幾變,見沈昭下襬,神色愈發的難看,半晌後,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沈昭:“這樣說來,沈卿是要看著朕被那老賊逼死麼?今日朕私服來此,沈卿還不明白?闔宮之中,都有那老賊的釘子,朕若是再如上次一般召見,只怕上官老賊早已來了。”
沈昭靜默的聽著皇帝的話,待他說完良久,這才抬頭看著皇帝,見他滿臉的悲慼,好像真的在為沈昭不幫自己而痛心疾首。沈昭靜默的和皇帝對視了片刻,還是移開了眼,露出一個似嘲非嘲的笑容:“皇帝陛下,恕臣直言,當初陛下下令處死白相併連坐近千人之時,陛下就已經在將自己往死路上逼了。大熙忠良死節之臣,淨是慘死在皇帝陛下的旨意之中,否則又怎會有今日的禍端?”
江修臉上白了白,忽又揚起一個笑容來:“朕聽聞你素來是白景恆的擁躉,是也不是?”
“陛下,如今陛下也是懷疑上官宏,難道還不肯正視當日白相是被冤枉的嗎?誠國公府百餘口性命,就因為上官宏誣告而死……”沈昭說到這裡,還是靜默的閉了閉眼。不,誠國公府的事,不僅僅是因為上官宏的誣告,還有皇帝的不查!但凡皇帝願意多深究一點半點,白家不會落到這樣的結局,更不會有近千人無辜被殺。
這樣不辨忠奸的皇帝,也不怪朝中大臣紛紛裝聾作啞——誰會願意出頭將自己性命送上去?
江修的臉色十分不快,卻也良久不說話,靜默了半晌:“所以,你是要看著朕去死咯?”
沈昭倒也十分聰明,從容答道:“不是臣要看著陛下去死,而是臣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