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也不料品玉說出這樣狠絕的話來,一時也怔了。品玉根本沒有管她,掙扎著要下床,被白芷扶住,這才緊緊握住她的手:“我爹孃早就沒了,我是哥哥嫂嫂養大的。我再有不是,也不該遷怒我兄嫂身上!況且這事我壓根兒不知情,她憑什麼這樣待我!”她說得十分委屈,眼中也露出兇光來,“不讓我活,她也別想好過!”
不待白芷反應過來,品玉已然拉了她坐下,低聲道:“好妹妹,你聽我說,如今她疑我,不殺我已是開恩,斷然是不會再用我了。你只小心,她疑心病頗重,老爺對你又賊心不死。仔細哪日她遷怒你了,到那時,無人在她身邊轉圜,只怕你我都得一死。”她一邊說,一邊哭,緊緊拉著白芷的手,“我如今是想透了,我伺候她那樣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想到她就憑著臆想要害我兄嫂。倒是你,來日他兩口子的內鬥必然愈發可怕,你聽我的,趁早離了這渾水裡,否則來日若是惹了一身腥也就算了,最糟的是連命都保不住。”
“我省得,我自然會趁早離了這地兒的。”白芷忙不迭的答應著,知道品玉今日有些癲狂。況且倪氏這樣做,的確是過分了,但當務之急,是將品玉安撫住:“你也別想這些,還病著呢,想這些豈不是壞了自己身子?”
品玉臉色蒼白,漫了一臉的淚,只是死死的拉著白芷:“你聽我說,如今蕭家哥兒要回來,你記著,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他們兩口子安得心思就是要將蕭家哥兒哄好,你只記得,在她跟前務必表現得乖順些,你顏色很好,她必然會起心思將你送給蕭家那哥兒。那蕭家哥兒,往日在鄞縣便是貌比潘安的美男子,如今出去,只怕風度更是不同於往日,你跟他走,如何也強過跟著老爺的。”
聽出品玉話中的意思,白芷也是傻了眼,雙頰頓時發紅:“你、你成日說些什麼……”害羞之餘,又回想起前世來。
前世她被倪家人帶進京城的時候,便聽說博陵侯沈昭身邊有個姓蕭的公子,說是臥龍在世,彼時大熙北方的遊牧民族戈雅犯邊,是那蕭公子出計謀將戈雅打退的。
白芷只知道那人叫做蕭逸,而正是鄞縣出身。
這樣想著,白芷便肅斂了神色,坐在床邊讓品玉靠在自己肩上:“多謝你,你在這時候都肯這樣想著我。”
“我在這府裡,說是舉目無親也不為過,如今我被遷怒,也只有你肯留下來照拂我,我如何不顧著你些?”品玉喃喃道,“況且,我是不要命的人了。你與我交好一場,我自然得將你的後路安排了,總不能放你在這府上自生自滅的。白芷,我知道你心中定也是不歡喜,做妾什麼的,誰能歡喜得了?只是火燒眉毛了,總要做個選擇。”
白芷心中有些堵,只安慰品玉睡下,不覺門外又傳來小丫鬟的聲音:“白芷姐姐,夫人醒了,如今叫你呢。”
品玉聞言,忙道:“你快去,別管我了,她那人我再瞭解不過,你不趕緊回去,只怕要壞事。”又叮囑道,“千萬別在她跟前提我,你要保全自個兒。”
白芷輕輕答應了一聲,趕緊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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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夜中,因為倪氏這麼些日子睡得一直不安穩,故此需要有人值夜。白芷躺在地上的被褥上,屋中昏暗一片,根本看不清。因為已入夏,連空氣中都有幾分夏季獨有的暖意,白芷只是怔怔的看著黑暗中,半晌不曾言語。
白家還沒有落敗之時,夏季一家人泛舟,娘就會做些糖蓮子,自己窩在爹爹懷中,吃了自己的不算,還要搶兩個哥哥的。大哥是個溫和的人,總是在自己搶之前便將糖蓮子給了自己,而二哥,埋怨的叫著“你怎麼吃這麼多啊”,但是卻將糖蓮子乖乖的交給自己。
多麼寧靜又平穩的生活,可惜全給上官宏毀了!
白芷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心中的恨意更是熊熊燃燒起來。不覺床上的倪氏翻了個身,發出了聲響,白芷忙闔眼裝睡,沒有聽到聲音,這才重新睜開眼。
品玉是個溫和的人,但她並不怯弱,兩次給倪氏遷怒她都敢和倪氏爭執。但是今日的樣子,白芷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倪氏疑心病重,她並不相信品玉,甚至不相信蔡嬤嬤,但這府上的人中,她必須選出她相對相信的人,這樣才能制住整個府上。所以品玉和蔡嬤嬤這兩個從倪家帶來的人順理成章的成了倪氏身邊最得臉的人。
白芷緩緩的坐起身來,想到前世倪氏的各種虐待。那也是在夏日,暴雨如注,她被關在柴房裡,倪氏不給水喝,也不給飯吃,若不是品玉實在看不下去,偷偷塞了兩個饅頭,只怕得活活餓死,還是喝了雨水這才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