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新婚與別人不同,親迎禮上,他是不能屈尊的。按著慣例,令衛琅和謝漣任迎親使,他只在東宮宮門外率東宮僚屬等待,再將新娘迎進東宮交拜。
旁人的婚禮也就罷了,衛琅與謝漣是當日的迎親使,身份與旁人不同。這兩個人的婚事,他是必然要有所表示的。
司馬煜見阿狸坦然,就有些懊悔自己的小心思。既然阿狸說了,他也就不再藏掩著,道:“慣例的賞賜自然少不了……謝漣的婚事,我是想親自去的。又怕太傅那邊禮節繁多,反而喧賓奪主。”就小聲對阿狸道,“但去還是要去的,八成要微服。你要不要一起?”
阿狸垂著眸子搖頭,“我就不去了。”
司馬煜想到,阿狸確實是他從謝漣手裡硬搶來的,帶到人跟前去難免炫耀,勃發的興致就被從天而降一塊板磚砸癟了。訥訥的道,“確實……不太好去。不過難得有這麼個機會,阿爹阿孃定然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就不趁機出去走走?”
阿狸望著外面的雨,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想去東山、去昆明湖看看。如果你能帶我去,”她望向司馬煜,眸中一時柔光滿溢,“那就再圓滿不過了。”
司馬煜心裡就像被錐了一針似的,一時便莫名其妙的抽痛起來。腦中有些什麼混亂著,卻分辨不出。已經攥緊了她的手,“我帶你去。”
謝漣與桓道憐的親事就定在這一年八月中秋,天氣微涼的時候。
桓道憐等了謝漣三年。
這姑娘在一眾閨秀裡最是個沉穩有主意的,一早便認定了謝漣。卻也知道謝家屬意阿狸,便從來也不說,只默默的等著。
當日皇后瞧上了阿狸,有多少人趁機登門去給謝漣說親?
桓道憐是桓淨老來所得,桓淨最心疼著她。彼時他已知天命將近,想趁自己還能主事,將這門親事定下了。桓道憐卻只是搖頭。
這件事到底就扔下了。
偏偏她跟謝漣最是有緣。那些沉不住氣的,自然都沒有說成。反而是她,三年孝滿,正趕上阿狸嫁給了太子。太傅夫人重新給謝漣尋覓姻緣,立刻就想到了桓道憐。
這姑娘純孝柔順,性子溫婉沉默,又有主意。年紀也正合適。且自桓淨死後,兩家修好,也正該有這麼一門親。
因此反而是謝家登門求娶。
桓道憐雖不聲不響,卻什麼都看得明白,聽得明白。
知道謝漣跟阿狸是青梅竹馬的情誼,看謝清如跟阿狸相處的情形就知道——要說謝漣沒存別的心思,她傻了都不會信。
已經在思量婚後該如何相處。
東山的景緻,說到底還是孟春草木清發、花樹絢爛,天氣又不冷不熱的時候最好。然而中秋也可。
火棘子一簇簇的綴在枝葉間,比最絢爛熱烈的花也不差太多。又有綠竹濃蔭,幽谷鳥鳴,總是可以一看的。
交拜禮後,司馬煜也沒進新房鬧騰。看著謝漣入新房和新娘子喝合巹酒去了,便匆匆離開婚宴,到東山尋阿狸。
衛琅也覺得沒什麼意思,剛好也想折騰著玩兒了,就跟著他一道。再有司馬煜與阿狸身邊幾個貼身護衛的,一行人便在東山下綠水桃花渡尋了個擺渡人,上船游水去。
去時天氣正好,擺渡人唉乃一聲,便唱起小調子。天高雲闊,綠水青山,孤舟一片,眾鳥高飛。實在又愜意又詩情。
阿狸坐在船舷上垂釣,釣了魚,就著借船上炊釜燉一鍋魚湯,不緊不慢的拿扇子扇火,看那一縷青煙嫋嫋的升上去。
司馬煜先是跟前跟後的殷勤相陪,終於黏糊得衛琅看不過去了,一條魚砸過來。司馬煜惱怒,翻翻袖子上前。兩個人都試圖把對方推下水去未果,便進船艙裡去下棋決勝負,輸的主動跳下去游到岸邊滾蛋,免得在這裡礙眼——或者當燈泡。
阿狸看著就想笑。也不理他們,只兀自垂釣。
不一刻,天上堆了雲,水裡也起了風,有些清腥的氣味。
阿狸就道:“是不是該往回去了?”
船伕道,“還不急,老頭我有數。小娘子你坐穩了,小心別叫魚拖下去就好。這泛水看雨,可是謝太傅都愛的。最好的景緻呢。”
阿狸太明白謝太傅的偶像效應了——自北朝來使後,皇帝就一直籌備著練兵,奈何缺錢。國庫裡倒是屯了些布,卻都是些賣不出去的粗布。找王坦想辦法,王坦就說,這個好辦,還有賣不出去的東西?回頭就從國庫裡挑幾匹布,給朝中名士每人做了一套粗布單衣——謝太傅美姿容,擁躉眾多,自然要重